暖床人+外篇:延地青 作者:三千界

    有无奈不得已被迫被逼之处,那就要连本带利拿回来。”

    “曾锡疏忽,曾锡自然是曾家人,所以,曾家,也是曾锡的。”

    “不错。”我笑,击掌赞道。

    “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

    “请讲。”

    “为何君上要管这事。”

    我沉吟,侧仰头去看七冥,七冥温温淡淡地看我,显然也是不明白,只是他一贯纵容,也不会多问。不由微笑,答,“我讨厌刘聿钧看七冥的眼神。他三番五次如此放肆,既然如此,怎么好教他失望……”

    “就为这个?”曾锡愕然。

    “这个还不够么?”我反问。

    ――――――――――――

    “你多虑了。”七冥目送曾锡领着两个侍从出了院子。

    我知道他的意思,那刘聿钧看七冥时的确不曾有猥亵之意,“他看你时有轻视之意。”

    “就为这个?”七冥愕然,回头看我。

    “这个还不够么?”我愠怒,不由眯起眼来。

    “够了。”七冥摇摇头,勾唇,“只是惊讶。”

    惊讶我小题大做?

    哼!

    七冥看看我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送过来一个吻。

    我就了他的唇,碾转了会,觉得不生气了,开口道,“明天我们告辞罢,这园子里皇亲国戚太多。”

    “你的伤……”

    管他那,“没事。”

    第九章

    一早,趁太子不在,去辞柳羽直。当作没有看见不需他半个眼色便匆匆退下的侍从,耐了性子和他磨蹭。

    如此这般,出得园门,那头太子也得了信回了。

    眼角瞄得送出门来的柳羽直暗下松了口气,心下有几分好笑。

    我若不愿拖泥带水,这园中高手虽多,又怎么拦得住我和七冥。

    只不过,今日帐,今日清罢了。

    门口青石道上,一匹墨云神俊非凡,马上的人银袍裹身,冠发不乱,急赶了一程路,却不减半分风采。不怒而威,不威而摄人,稳稳淡淡,貌似不经意地看过来,却令人不敢松懈半分。

    不愧,是皇家耀眼夺目的明黄,血色漫天逼人的殷红,夜里诡异隐忍的青黯,在那百里繁华,千里纠葛中,一同慢慢煎熬出来的人物。

    目光相交,四周俱是静默。

    ――――――――――――

    轻风过,带了园中的温凉,我先一步移开眼,望向七冥。他眼里一丝泄出来的担忧一隐而没,左手里拎着缰绳,牵着两匹马静静立在那,劲装便服,右臂自然垂落,旁人看来无异,一般境地的却知晓,那已经是随时准备拔剑的态势。

    原先尽管已经想得明白,但向这江山的新一代王者表明无意相争,同时又要免于落得被觊觎为棋子的境地,终归十分不易,总是还有几分担忧在里面的。此时见七冥如此,豁然。纵是不如意又如何,痛快生痛快死,伤悲困顿,都记得有他,都好生护了,莫要放开就成。

    我从不是悲悯过人的角色。本意要这盛世太平长安,但是若有人心存芥蒂,逼到了头上,红尘间寻常人家的幸福,便也不能束了我手脚。用此间的人信的鬼神来言,功过簿上,罪因恶缘,我是不在乎的。

    不由微笑,往年,我和千,和学长后辈,背负的,又何止这样子的一片河山。难道,今日反而怕了不成。

    其实,若不是君上的身份武艺……

    笑意更深,心下长叹,悲逝里却头一回体喂出其间自带的愉悦。

    千这家伙,把我扔到这么个位子上,除了困住我免得初开始时的自伤,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对着吃人的自以为尊上的那些个的时候,自在几分,多些任意。

    念头一定,再无半分犹豫。垂眸轻弹衣袍,起步走向七冥,接了他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向那边那个人拱手示意。

    就此别过。

    ……

    ――――――――――――

    走了小半个时辰,七冥依旧默然警戒。

    暗叹口气,本想等他自己松下来,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我来罢。

    递过水去,示意下马略作歇息。

    七冥喝了口,又起身检查了一番马匹。

    鞍蹬,笼头,蹄铁,缰绳,一一看过,都没有手脚。又翻了眼皮,摸过马腹,断定没有下药。这才真正听从我意思,松了神,悠悠喝了会水。

    我一旁看着,暗自不由翻起白眼,却被涌上来的心疼淹没。其实马上不可能会有什么问题。柳家人是不会在这上头作文章的,会在这上头作文章的,却进不了柳家园子。

    可七冥这家伙……那么熟谙的动作,老到的手法,他过往,检查了多少次……

    责备他多虑的话到了口边,又咽了下去。目光落在他的剑上,想起他刚才的样子,貌似波澜不惊,暗里却是拼命的打算,心下一动,微微激荡,握了他手,紧了紧。

    “嗯?”

    “我们赛一程?”

    “好。”

    上了马。前方二十来里,便是小杨城。

    “城门为限?”

    “好。”

    扬鞭夹蹬,落下身后两尾烟尘。

    ――――――――――――

    因为早上不曾理了楼里事务,这日中午打了尖,也就顺便在客栈歇了。

    七冥换洗了一身衣服,照旧午憩。

    我扫一眼手头东西,捡出要紧的先过目。

    “禀君上。”一旁,影枭出声。

    “说。”

    “北边的那位,怎么处理?”

    我略略沉吟,“说说,最近,那位的家里,有什么状况?”

    “东北和碧罗边境上有些热闹,东南海事也不平,腾江五省此季稻子如若无意外,是个丰年,只是当地粮商不怎么安分。”影枭一一道来,“另外……”

    抬手止住,“三桩就可以了。碧落那里的热闹,不必去凑,就和水阁主说,老山里的药材,碧江上的功名,他挑一样罢。”心下暗笑,莫兰这冷心的,选什么,还不好猜。何况如今还有个白家雀子在。

    “东南海事,楼里本就有探访列岛的意图,照旧就是,别强出头,只是,也无须替别人做嫁衣。”相信土阁那老泥蛇精也不至于。

    “腾江五省丰年,丰年自古伤民。中游那两省,不是一直有商号压着楼里的么,就让那排第一的字号的伤给那位看看。其他的,适可而止。这事动作要快,自保为上,小当家的可能慢一拍,老当家的却还醒着。”

    “是。”影枭应了,抬头偷眼看我,欲言又止。

    “说。”

    “禀君上,中游两省人口共……”

    “嗯?”我打断他,轻扬声问。

    “属下逾矩。”影枭随即低头。

    默然。

    妇人之仁,若是镇不住那个,让他看轻了午时楼,两边闹腾起来,哪是两省伤些田民租户,坏几年小日子这么简单的。

    “井陶,你老家在那里么?”略作思量,我开口问。

    “是。”

    “这般好光景,大兴土木也是自然。没准出个吉兆什么的……把几位出了头的风水先生都请过去罢,再照顾几笔木材石材的生意。如此,人手不够,多雇佣也是自然。不过,楼里的帐房都不是好惹的,你能不能从那几省的方圆先生手里讨得人情,就不关我事了。”

    “多雇了人虽然是薄利,却能卖得名气,商号主事的那里,影枭还有几分薄面……”影枭松了口气,“谢君上。”

    “不必。”我摆摆手,丰年好收成,粮商却压价伤民,富家又大兴土木,这对照,越来越精彩了。不知太子爷看了,还有没有兴致去伏龙潭一游。勾唇,“我说,上次要的单子呢?”

    “禀君上……”

    “嗯――?”

    “是。”无可奈何地掏出三张薄纸,放到桌上。

    原来早就备好了,一边藏着,是等我自己忘记么。

    “影枭……西北过了荒漠,自有异族不同的天地,让那小当家的生几分兴趣几分戒意,别再老是着迷窝里斗。”他不烦我还烦了。“至于法子,你自己想。”

    “……是。”

    这叫现世报。

    内衫湿透,刚才那番交锋还在眼前,人却已经远离了憩安园。

    憩安园,枉费了这平和温润的名字。

    一早去辞行,趁太子在外理事。

    我亲眼看着有人去通报,只是真不示意,外边路上,影枭便也没有让人拦。

    柳羽直磨磨蹭蹭,到了门口,果然是两人对峙。

    其实不过弹指的时候,却险象环生。

    我暗里凝气。

    若要动手,决不能成了他累赘。

    久未拼命,煞气不知还剩几分。

    武艺,仗着身子好转,有底子撑着,又有他亲手点拨,总算不曾退了。

    他却忽然笑笑地转过头来看我。

    目光平润。

    而后近到前来,上马欲行。

    那太子见他落了下风,拿几百里外的伏龙潭,出言相留。

    明里是好客,心知肚明却是相胁。

    伏龙潭,传说若有高手仗剑相激,便得一观天龙真面的洞中幽潭。

    这话,看上去说的是洞里龙,实质上,指的,却是面前人。

    他坐在马上,控了缰,闲话般道来。

    ――商某虽喜寻景问幽,却从来不惊扰卧龙伏虎。

    不待太子再出言,便接了下去。

    ――听说,天子脚下定国寺,有颂龙十二碑,喜、哀、惧、爱、恶、欲,一态二碑,皆有记载,却独独少了龙怒。世人皆以为有遗漏,其实――

    七情少了一情,话中含问。

    他轻抖缰绳,缓步前行,一边叹。

    ――逆鳞,自有人能触得。

    略顿了顿,语气一转,声线柔和,冷意暗藏,却毫不迟疑,当然不让。

    ――怒龙,这世间,却是承不得。

    言里明明也含了威胁,却好似在陈述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话音落下,那几位俱无声无息,他一人一马,却已经行在了路上。

    那个……

    嗯……

    不是一人一马……

    我不知怎地上了马,又不知怎地,也已经跟着走出了十来丈……

    ――――――――――――

    不敢懈了警戒,耳里却只听得马蹄哒哒清脆,风声柔和。

    一直走出几里路,均无异常。

    然后他递过水袋来,道,出了那么多汗,喝些罢。

    这才发觉不知晒的还是绷的,一身汗。

    歇了会,他提议赛一程。

    一路走来不知是第几次了,却也不曾腻味,自然应好。

    两骑到了城门,胯下的马却还没有跑尽兴,呼哧着热气,甩头不耐。

    摇摇头,大热天的,居然还这么闹腾。

    抬眼看他,正将他含笑安心的神色逮个正着。

    四目相交,明明该是他过分,却是我先别开眼微赧。

    装作没有注意,只是一径抓了笼头安抚了。

    ――不知宁歇的……畜生……

    ――――――――――――

    午时小憩,照旧只是歇着,没有入眠。

    真吩咐影枭时,虽因怕吵了我,声音低低,只是奈何客栈房内不过屏风之隔,字字句句,我听了个七七八八。

    起身后坐在他身边喝茶,略略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人……

    手段利索不提,妇人之仁是没有的。

    另外,总觉得他冷静得过了几分。

    清醒透彻,甚至有些像旁观者清的局外人。

    有些隐隐不安。

    说不明白为什么。

    喜怒,他是有的,可从来清清淡淡。

    做事的确上了心用了神的,指点间却带了几分通透离世,得失从来不惊不较。

    这份用心和这份淡漠放一块,便是不安了。

    忽然想起俗寺明空庙门前的禅联。

    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

    楼里事务,门下弟子,或许就是他的穿肠过。

    大概……我也……

    也是罢。

    他旧事刻骨,处长了,我多少觉得出来。

    不过既然我这坛劣刀烧,他打算一直喝下去……

    我便也没有什么苛求的了。

    做他穿肠过的酒肉,暖他身裹他腹,心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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