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太守府,书房内。

    刘备跪坐在案前,提着毛笔低头在蔡侯纸上写着书法。

    神情专注,似乎很神圣。但是随着刘备手上毛笔的移动间,蔡侯纸上出现的字体,却很是飘忽。

    很绵柔,一点也没有给人一种苍劲有力的感觉。

    “哎。”刘备叹了一口气,烦躁的把蔡侯纸搓成一团,丢在了旁边。

    刘备的心,已经乱了。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沉寂不下来了。眼看刘封从一无所有,到现如今坐拥三郡之地,刘备的心,又怎么能不乱呢。

    特别是上一次,诸葛亮也曾经说,若是没有天命,他就没有机会与刘封争夺荆州了。这两种打击之下,刘备只是心乱,而没有绝望,心里素质已经很不错了。

    刘备又抽出了一张蔡侯纸,平放在案上。双手放松,轻轻的放在案上,刘备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自付心绪平静后,这才拿起了笔,沾染了一下墨水。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士卒匆匆的闯入,急报道:“报主公,关将军接到探子消息,说是曹仁兴兵,向南。”

    “什么?”刘备失声道,手中的笔也失手掉在了地上。

    曹仁,曹仁居然真的兴兵了。其实,关羽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宛城的特别状况,曹仁训练士卒,那个勤快啊。

    但是,刘备那会儿心正乱的厉害,没怎么注意,还因为刘备知道现在刘表已经死了,刘琮是个废物。蔡瑁,蒯越等人都暗含鬼胎。

    再也没有人会在曹仁南下的时候,支援新野了。就算是提前准备,新野是守不住的。所以,刘备就干脆不动。

    等曹仁什么时候来,他就什么时候跑路。另一边,刘备也有侥幸的心里,现在曹艹刚刚平定了北方,诸多不稳,其中乌丸,以及袁绍的两个儿子,袁熙袁尚都还在。至少也得一二年后,才能南下。

    现在着急也没用。

    想法都是好的,但是真到了这一刻,刘备觉得自己的心更乱了。

    失神的看了眼,跌落在地上的毛笔。刘备知道,这心乱有一大半,还是因为刘封的缘故,自从刘封崛起后,他就拜托不了一种情绪了,后悔。

    这种感觉,时时刻刻都在提升。导致,心绪难以平复。

    深呼吸了一下,刘备抬头对那进来急报的士卒,道:“找军师前来商议大事。”

    “诺。”士卒应诺了一声,匆匆的走出了书房。

    “现在,就靠你了。”士卒走了之后,刘备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现在,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候了。曹仁南下,他的路只有两条,一是放弃新野,南下襄阳,江陵,与刘琦会合,做继续抵抗,期待所谓的天命出现。

    二是放弃新野,南下襄阳,江陵,与刘琦会合,直接前往蜀地,投奔刘璋。

    不管是第一条路,还是第二天路,刘备知道都不好走。前者,可能是无谓的抵抗,后者可能要继续潜伏,就像他在新野的时候一样。

    但是他还有多少年可以等呢?刘备很迷茫。羡慕,他这个时候,才真正的羡慕刘封这么大的地盘。

    新野弹丸之地,大军一来,就只能弃城逃走。而刘封却有那么大一块地盘,三个郡。就算是失去了一二座城池,也可以整军再战。

    尤其是天险长江,所带来的安全感,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或许,当初不应该做的这么绝,应该给他一条生路。在大军压境,几乎陷入绝境的时候,刘备心中升起了一种有别于以往的后悔感觉。

    以往的时候,刘备常想,若是当初一刀结果了这头小老虎,麻烦就不会这么大了。而现在刘备心中的后悔,却是后悔当初如此绝情。

    坐看刘封愤而出城。若是早知道刘封如此能干,他又何至于此啊。就算是再怎么想铲除刘封,也应该虚与委蛇几年。

    等适当的时候,再行铲除。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刘备的心很纷乱,既有对于自己当初处理刘封之事不当所带来的恶劣情势所后悔,也有大军压境的恐慌,也有对于未来的迷茫。

    直到诸葛亮到来。刘备才勉强收起了心中的纷乱,就像是一种看待救命稻草一样的目光,看向诸葛亮。

    此时的诸葛亮,眼神很明亮。他身长八尺,容貌雄伟,再加上那一对明亮的眼神,极据有一种,能信任的感觉。

    “主公宽心,此次曹仁应该不是南下新野,而是向东南,攻打江夏。”诸葛亮进门后,立刻看出了刘备心中的无措,不由弯身抱拳,朗声道。

    “江夏?”刘备一下子被诸葛亮的话给镇住了,继而眼前一亮,豁然起身,去一边找寻了一张山水地图,摆在地板上。

    从地图上的宛城来看,可以南下新野,同样也可以向西南,进入江夏地界,直接攻打江夏的五座城池。

    “为什么?”刘备投也不抬的问道。

    “前些曰,曹艹发布诏令,封刘封为杨武将军,关内侯,我就怀疑,这是要对付刘封了。”诸葛亮道。

    软弱,只有当绝望的时候,才会出现。此刻的刘备,已经收起了心中的软弱,恢复了身为人雄,经过无数磨难才磨砺出来的如坚硬石头一般的心。

    “不够。”刘备抬头看着诸葛亮。道出了两个字。

    诸葛亮当然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曹仁南下,怎么说也要打新野更加实在一些,毕竟新野的兵丁少,城池不大。

    拔下新野,比拔下江夏更加容易一些。

    曹仁没理由放着更加近的新野不管,而攻打江夏啊。

    “若是曹仁来攻,主公难以抵挡。现在唯一的假想,就是曹仁攻打的是江夏,而不是新野弹丸之城。”诸葛亮双目定定的看着刘备,很是自信,这是一种直觉,但又没有证据,只所以诸葛亮只能这么说。

    “好,我就看看,曹仁是攻我,还是攻刘封。”刘备道了一声好,随即,又跪坐了下来,居然平静的闭起了双目。胸口起伏缓慢,显然是真正的安心下来了。

    看着关键时刻,平静下来了的刘备。诸葛亮眼中闪过一分赞赏,这就是他看中的人,刘备。

    随即,诸葛亮也安静的跪坐了下来。书房内,陷入了寂静。

    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关羽不断有消息传来。曹仁向南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主公,曹仁改变方向,向西南往江夏去了。”当士卒进来通报的时候,刘备的双目猛的睁开了,一阵精芒闪过。

    豁然站起。

    就在这时,诸葛亮的目光投向了刘备,刘备的目光也投向了诸葛亮。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机会,这两个字。

    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宛城。

    不管曹仁忽视了新野也好,还是轻视了新野也好。现在曹仁已经发兵去攻打刘封了,那么宛城的守军,一定不会太多。

    机会不一定有,但也不一定没有啊。若是战争拖的太长久,总是会出现一些细小破绽的。

    宛城也不是不可能。

    而有了宛城,就有了回旋之地,再也不会发生蜗居在新野弹丸之地,面对大敌而一筹莫展了。

    而面对曹仁大军压境,刘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谋臣到底够不够明智。都是决定战争是否持久的要素。

    “庞统的才能,真的举世无双?”刘备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问道。

    “凤雏,举世无双。”诸葛亮很肯定的道。

    “若刘封决心坚守江北五城,他能否与曹仁周旋三五月之久?”刘备再问道。

    “若是兵精粮足,十个月都没问题。”诸葛亮再次确认道。

    对庞统,诸葛亮异常的有信心,因为二人是好友,又是彼此竞争的人。

    “好,若是庞统能守十个月,那么我们就能在这漫长的征战中,找到机会,攻打宛城。”刘备眼中精芒爆射,猛的直起腰腹,气势很足。

    这个时候的刘备,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后悔,看错刘封,后悔放走刘封的刘备。而是一个又打算利用刘封困住曹仁,而伺机牟利的枭雄,反复无常,无情的枭雄。

    刘备抬起头,看向扑在不远处的地图。死死的盯着江夏。

    我的好儿子,你不是很刚强吗,打败周瑜,反攻柴桑四城,为了抱负周瑜,而纳下周瑜的妻子。

    如今曹仁来攻,你一定要尽起大军,与之对抗,周旋。拖十个月,一年。为我创造机会啊。

    西陵城,西城门楼上,刘封驻足在城门楼前,观看着远去的牛群。心中充斥着一种盖天豪情。

    猛的,刘封抬头看向北方,他看向的方向,也正是刘备所垂涎三尺的宛城。

    这场战争,在三个月前,庞统先生火牛阵的时候,就已经预示着曹仁要悲剧了。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刘封当然不会没有准备。

    他的目标与刘备的一样,也是宛城。宛城以及宛城到江夏一带路上,全部的人口。

    什么是人口,人口就是军队,也就是刘封现在最缺少的一种实力。这次他要去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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