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差 作者:陆离流离

    哪个才是更痛苦的动作。如果半小时之内不能给出一个让哥哥满意的答案,他恐怕都不知道今天要怎么挨过去。

    可是,这并不是他思考的重点,甚至,他压根没有想这些事。

    他的哥哥是一个那么挑剔的人,管教弟弟固然严厉,可是对自己的苛责更是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十八年前的正午,仅仅因为三岁的自己爬上供奉父母灵位的香案偷点心吃,才七岁的哥哥就跪在祠堂里整整一天不肯起来,哪怕慕老爷子亲自来抱他,他也死死拉着案脚不肯动。没有管好弟弟,什么样的罚,都是他应得的。没有人有资格责罚他,他就自己罚自己。

    这些事,慕斯自然不会有意识,甚至连慕禅自己都完全没有记忆了。只是随着慕斯渐渐长大,家里人排挤他的时候,这种故事,听得太多了而已。

    “大少爷太护着那个小灾星了。”

    “是啊,每次他犯了事都是大少爷出来扛,害得我们也要遭殃。”

    “可不是。没良心的,供奉自己爹妈的点心也要偷吃,三岁看老,以后也不会有出息。”

    “大少爷也真是的,还说是自己没有教好弟弟应该受罚。哼!就他这种屁股后面带尾巴的扫帚星,谁能教得好他。”

    起初,慕斯是不知道他们在说自己的,慢慢的,也就知道了。这些议论,慕禅当然也知道。

    只是,慕禅再优秀,也不过是个孩子,慕禅再强,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所以,他只能用一切心血去教慕斯,他要教好他的弟弟,就算不能让慕老爷子摈弃偏见,至少,也要让那些下人们明白,慕家名正言顺的二少爷,哪怕无父无母,也不是没人管教,不会没有出息。

    14、十四、很多

    慕斯知道,哥哥从小就是很护着他的,慕斯也知道,哥哥从小就是对他很严的,可慕斯更知道,哥哥对自己,比对他还严。

    大概是因为不想给任何人口实,慕禅总是习惯把慕斯的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慕斯不好好背书,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敦促,罚慕斯抄十遍,他自己就抄二十遍;慕斯顶撞老师,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教好,罚弟弟站两个时辰,他就在父母灵位前跪两个时辰;甚至连慕斯被人蛊惑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他也会说都是自己的错,追不回来的东西要赔,慕禅绝不用慕家给的零用钱,而是自己去拼去挣。慕斯知道,哥哥从来不会用自罚来逼自己承认什么。若是心里愿意听话,服不服都会听,不愿意听,就算折腾了自己也不过是让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消耗殆尽而已。他绝不会用自罚来要挟,只是习惯了严苛,不放过别人的错,也不姑息自己的错。

    第一天对慕斯挥藤杖的时候,慕禅就说过,藤杖只是管教不是虐待,如果有了不舒服,一定要马上说出来。可是,哥哥的规矩实在太严,这么多年了,慕斯都不懂得判断到底什么才是偷懒耍滑逃避惩罚,什么才是不舒服应该要换个姿势。好在,慕禅的主意拿得太正,每件事,他都有自己的判断,慕斯除了服从之外,要做的,实在不多。可是,强调了这么多次的规矩被自己忽略,慕斯实在是觉得自己该死。哥哥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自律又那么深那么苛责,他一定是以为自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甚至,会觉得,是自己根本不信任他,宁愿拼着受伤也不肯在他面前坦白说出来。哥哥从小将自己带大,自己却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好,甚至连他问了罚了也一点都不知道。他会自罚,一定是在罚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做到让弟弟去付出足够的信任。

    可是,事情并不像慕禅想得那样。他心思缜密,事事未雨绸缪,走了一步就预先画出十步的路来,可慕斯本就是个简单的人,甚至简单到锋芒,否则,在卡狄也不会有那种让练习生闻风丧胆的坏名声了。真正的领导者,哪个不是恩威并施,太促狭偏激,反倒失了威望。是以古来名臣从来没有酷吏,太过刁钻古怪的,就算适逢机缘名著一时,日后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而慕禅最不喜欢的,就是慕斯的偏狭。

    慕斯从小的成长环境很复杂,慕禅却是拼尽了一切将他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是以慕斯个性虽然说不上单纯,却总有些钻牛角尖的孤挚的简单。他的气息不舒服,心里只会觉得挨打哪里有舒服的,压根没有想那么多,而后来慕禅越逼问,他就越觉得应该是一件极大的事,就更不会想到这方面来了。

    慕禅从来就是天之骄子,他理性,也理性的坦荡。慕斯同样理智,思虑却远不如慕禅周全。尽管慕禅无意去逼他做什么,那样的情态下他就像是抓不到浮木的孩子,慌不择路中什么都答应。其实,这又何曾是慕禅想要的,管教弟弟,他有千万种办法,最不必用的,就是苦肉计。

    这一点,慕斯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知道,哥哥为人一向如此,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认错便认错,又能如何!可是,他们虽然同是慕家嫡系,自己这种扫帚星又如何能同他这堂堂正正的长子长孙比。他没办法那么冷静,因为他从来不像慕禅一样,天生就是全部的中心,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也根本不必理会旁人。可是,看着哥哥举起戒尺砸向自己的时候,慕斯竟是那么难过。不是因为连累他让他失望,甚至不是自责不是愧悔不是歉疚,只是,心疼。他替他的哥哥,那么那么的难过。他会求,会喊,会声嘶力竭,不是因为怕哥哥逼他,只是实在不忍心,看哥哥用那种冷静到理所当然的态度逼自己。哥哥实在是太坦然了,可这种坦然却让他这个做弟弟的心酸。

    有时候,慕斯会想,如果不是父母早逝,哥哥绝不至自律到自虐的程度,也许,有了父母的庇护,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哥哥真的会像表面给人的感觉那样,永远和煦温暖,仿佛五月,吹面不寒杨柳风。

    “其实,你现在刚刚起步,最好把时间多放在拍戏上,不用每次都陪我回家。”陆由轻声道。

    王悉臣却是瞪大了眼睛,“你一个人回去,那个人还不打死你。”

    陆由转头道,“哪个人?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哥。”

    王悉臣哼了一声。

    陆由抿了抿唇,“我爸妈的事,你都知道。他能把我带到这么大,不管怎么说,已经对得起我了。”

    王悉臣恨恨道,“你们又没什么血缘关系,也不用口口声声叫他哥了,每次都是费尽心思每次都是自取其辱,有什么意义!”

    陆由沉默,半晌才道,“总是哥的。”

    王悉臣一下子就急起来,“他做的那些事,我都不想说,就那样的,也配当哥哥!”

    陆由低下头,不再说话。

    王悉臣就知道,每次提起陆甲,陆由都永远是那么几句话,自己要是再说,他就会转移话题了,反正陆皇上不急他王太监急。

    “你最近应该挺忙的吧。”陆由轻声问。

    “是啊。”王悉臣点头,“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哎,对了,你知道吗?我自己算了算,这次的戏我都算男五号了。”每次都是一样的招数,可每次他都免不了被陆由牵着鼻子走。

    陆由嗯了一声,“才出道一年就能有这么多戏份,surah对你不错。你们组里很多都是老戏骨,你多留心学。尤其是覃永年,你这次和他的对手戏不少吧。”

    王悉臣重重嗯了一声,“放心吧,我会努力的。surah姐也说,公司很看好我呢。” 王悉臣正在拍的是一部家庭伦理剧,覃永年自然是男一号,王悉臣演他再婚后妻子从前夫那里带过来的儿子。虽然算不上主演,但戏份也不轻。这是王悉臣参演的第三部电视剧,他和陆由一起进卡狄,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拍了两部片子。第一部是古装剧,演的是女主角哥哥的贴身侍卫,基本没什么台词,只是充当人肉布景。可大概是底子还不错,在某论坛《八一八那些优质龙套》的帖子里,居然也有幸被提了一笔。第二部是即将上映的偶像剧,戏份重了许多,演和男二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第三部就是这部片子,他的角色还算讨巧,尽管对覃永年饰演的继父成见很深,却对妈妈和继父生的弟弟很好。surah没有骗他,卡狄对他虽说不上捧,但也有当作后备军的意思,出演的角色还都算正面。更何况,他出道才刚刚一年,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有的人,连个正脸还没混上呢。

    “陆由,今天我们回去,把球杆给他,然后就回来吧。”王悉臣叫他。

    陆由扬了扬眉毛,认真想什么的样子很好看,“你有事?”

    王悉臣抿了下唇。

    陆由道,“没关系,有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王悉臣摇头,“不是。”

    陆由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本来,是想待会和你说的。”

    陆由笑了下。

    王悉臣急道,“真的!”

    陆由点了点头,王悉臣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仿佛面对镜头一样,连语气也和平时大有不同,“陆由,有个好消息,嗯――我不确定现在还算不算得上是好消息,不过,一定要第一个告诉你。”

    陆由看他说的郑重,也停步凝神去听。

    王悉臣是真正的神采飞扬,“surah姐说,让我好好准备,明晚就带我去见徒千墨。”

    惩戒室的空气依然很冷,尽管,慕禅又一次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想清楚了?”慕禅的声音还是很稳定。

    “哥――”慕斯又叫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清楚,甚至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在想。那么痛苦的椅子式,平日里罚个几分钟都是度秒如年的,今天竟是这么快就过去。是不是因为他长大了,懂事了,连老天爷都开始眷顾他了。

    慕禅的回应是藤杖。

    不是很重,只是象征性地敲在他背上,示意弟弟可以起身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严谨的人,三十分钟就是三十分钟,一弹指都不会多,一刹那也不会少。

    慕斯知道,现在自己最该做的,是回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回答这样的问题,太难堪了。

    “第一个问题,慕斯想,是因为――没有摆好正确的姿势。受罚是为了承担自己的过错,而不是附加额外的伤痛来让哥哥担心。”慕斯抬起眼,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再一次向他证明了乳酸是一种多可怕的物质,他的肌肉以一种自己完全不能控制的形态折磨着他的感官,只是,他想,他不应该让哥哥失望。既然他不喜欢自己的不坦诚,那就让自己坦然一点。不是十几岁了,该学着为哥哥想了。

    慕禅似乎对他的表现有些意外,但目中更多的,是嘉许。

    尽管嘉许的方式,依然是藤杖。

    “很好。我允许你还,六下。” 这一次,慕斯的藤杖指向的不是那张棱角张扬的夹头榫大平头案,而是线条更加平和圆润的铁梨螭纹卷书案。

    慕斯深深吸了口气。看来,这个答案,哥哥是满意的。他很顺从地褪了内裤伏上去,卷书案的边缘很平滑,趴上去也很伏帖,尽管梨木还是会带来惩罚的仪式感,但这种姿势,已经有了照顾的意味在里面。

    “啪!”藤杖的力度没有变,怜惜有很多种表达方式,唯一不可能的,是纵容。

    “呃~八!”慕斯本来已经肿胀不堪的臀经过这一藤,疼得更纠结了。

    第九下,贴着第八下的边缘,藤杖太硬,太实,慕斯的双手背在身后,他紧紧绞着手指,尽量稳住声音。

    第十下,并不长的指甲因为扣得太紧,抓破了手臂。

    “十一。”依然带着风声,臀上的檩子高高的凸起来,青紫成了比红更加让人心悸的颜色。

    “十二!哥!”慕斯终于叫了出来。

    慕禅让这一藤的痛苦狠狠地嵌进他皮肤里,这才道,“怎么了?”

    “小斯――”慕斯大口地喘着气,“小斯想擦一下。”慕斯本是额头贴在案子上,可汗流得太多,已经滑得有些趴不住了。

    “可以。”慕禅的声音很定。

    “谢谢哥。”慕禅最不喜欢慕斯挨打的时候咬手,趴着的时候通常都会叫他把手反剪背在背上,这样一来就很难伏得稳。慕斯疼得抬不起手来,说是擦一擦,可轻轻一动就是折磨,也只敢在手臂上蹭蹭。

    慕禅看他擦好了打算重新将手臂折过来,大概是自己下手太重,只这一动,冷汗全从发根处溜下来,钻进后背里。他想,弟弟实在是难捱了。只是即使这样,慕斯还是拼命拉直了背努力向后绞手,乖觉的样子让人心疼。

    “小斯。”慕禅轻声叫他。

    “是。”慕斯心里害怕,动作更大了,汗水几乎已经是冲了下来。

    慕禅的声音不疾不徐,“伏稳。”慕斯又是一哆嗦。

    慕禅接着道,“我允许你枕在手臂上。”

    15、十五、教育

    慕禅的声音不疾不徐,“伏稳。”慕斯又是一哆嗦。

    慕禅接着道,“我允许你枕在手臂上。”

    慕斯拼命用力的手还悬在半空,哥哥居然开恩要他趴在手臂上,哪怕明明知道剩下的藤杖依然不会好过,慕斯也难免感动了。

    “十三!”慕斯不想让哥哥生气,可实在太疼了,他把头圈进手臂里,狠狠掐住上臂的肉。这一藤下去,臀上的伤固然是触目惊心,可胳膊也青了。

    藤杖再一次击下来,这一次,是大腿后侧。臀上早已没有了落鞭的地方,若要再打伤上加伤的确是挨不过,可腿又哪里比得过屁股经打,这一记教训,慕斯再一次咬破了嘴唇。

    “十四。”连报数都是带着血的隐忍和恭敬,

    慕禅又一次收起了藤杖,“起来吧。”

    慕斯如今却是连喘气都没了力气,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一个“是”来,挣扎了许多次,却都没能从案子上爬起来。慕禅静静等着,直到慕斯自己狠下心伸手掐了一把刚刚才挨过藤杖的大腿,这才在疼痛的逼迫下站直了身子。

    慕禅尽量让自己的语声不带着心疼,“第二个问题。”

    慕斯的汗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静得几乎要窒息的惩戒室似乎能听到他冷汗砸在地上绽开的声音。狠狠地咬住牙,这一次,慕斯却是跪了下来。不是因为站不稳,而是,若不跪着,他实在是没脸说。

    慕禅没有动,受伤的左手停在空气里,右手更紧地握住了藤杖。

    慕斯垂着头,“小斯想不出,不是因为小斯对哥不够信任,只是我,我没办法像哥一样,把惩罚看得那么理所当然。哥会罚自己,是因为哥觉得自己没有教好慕斯,可是,慕斯连哥的心思也不明白,更应该受罚。”他说完了这一句,竟是用双手撑起了身子。他的内裤刚才并没有提起来,如今跪伏在地上,被打得不忍卒看的臀高高耸起,尽管手臂还在颤抖,整个人却被一种极为坚定的气场笼罩着,跪在那里的身体,迎接惩罚的姿势,仿佛是在说,我明白您的心思,无论怎么样,我受得住!

    弟弟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等着教训,连慕禅都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逼着小斯了。他既然如此懂事,做哥哥的自然没有太过为难,慕禅不可能让他的弟弟用这么没脸的姿势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挨打的,他弯下腰伸手扶起了他,尽管,只有一只右手可以活动,却依然是属于哥哥的稳定和坚强。

    三下,没有任何保留。

    他的弟弟懂事了,有担当,做哥哥的自然欣慰,可是,该受的惩罚,却绝不可能有任何折扣。没有理由弟弟成熟了,哥哥却还犯着幼稚的放水的错误。

    慕斯白色的背心贴在脊背上,少年蜜色的皮肤被汗水浸得透明的薄衫衬着,说不出的惹人怜惜。慕斯最后一次报完了十七,竟是疼得连嘴都张不开了。

    慕禅这次给了他更多的时间让他从疼痛中平复过来,而后,是程式化的第三问,“告诉我,今天教训你,是因为什么?”

    慕斯深呼吸,习惯性地掐着大腿来对抗打颤的牙齿,“我不是训教老师,体罚学员,不是我的工作。这或者不是最终的原因,却是我所能想到的全部了。慕斯,慕斯愿意做一小时船式,我想,我还不够好,我,我需要,继续思考。”

    慕禅看着弟弟胀红的脸,他知道,现在的慕斯根本没办法去接受他刚才预设的惩罚,甚至,他连那张黄梨木的高腰三足香几都爬不上去。慕禅望着他,“你认为,只有绝对的疼痛才能让你保持冷静吗?”

    慕斯咬着唇摇了摇头,“我,我愿意去想。可是――”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有可能想不出。”

    慕禅对今天的教育效果已经很满意了,小斯是一个那么执拗的孩子,他的惩罚只是希望他走得更远,而不是要将他逼到绝境,想不出的,就算真的疼死在这里,也想不出。

    慕禅缓缓抬起了手中的藤杖,示意他过去撑在墙上。

    慕斯有些不解,却终于一步一步挪过去,每动一下,都无可避免地抽搐着,慕斯死死咬着牙,耳后的筋不知不觉地暴起来,等他终于摆好姿势的时候,慕禅的藤杖已经紧紧贴在了他臀上。

    慕斯一阵紧张,慕禅却是没有着急落手,而是缓缓道,“你是卡狄的什么人?”

    “专职教师。”慕斯有些心虚。

    慕禅却没有打,只是继续问道,“卡狄,是谁的?”

    慕斯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一扇从小被告知绝不能打开的阀门一下子就被撞开了,门后面,是巨大的水库。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嘴唇轻轻颤抖着,哥哥的藤杖还那么密密实实地等在身子后面。

    “回话。”慕禅没有用藤杖去逼。慕斯却终于受不住了,周围的空气绷得太紧,他怕,自己会崩溃,“卡狄,是哥的。”

    慕禅还是那个问题,“告诉我,你是卡狄的什么人。”

    慕斯更紧地闭着眼睛,连时间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了。“专,专职教师。”

    “仅仅是专职教师吗?”慕禅并不急,他的语声也不严厉,可是他的藤杖就那么贴在慕斯臀上,慕斯甚至连脚都软了。

    “我――”慕斯犹豫着。

    “嗖――”藤杖瞬间离开了慕斯的臀,迅速地划破了空气。

    “啊!――”这一下太狠了,狠到从藤杖落下的那一刻慕斯就忍不住的惊叫,一直叫到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站不起来吗?”慕禅收了藤杖,语声依然沉静。

    “我――”慕斯的嗓子哑了。

    “站不起来,就跪好听我说。”他的命令和眸中的怜惜完全脱节了。

    “我告诉你,你不止是卡狄的专职教师,你还是慕家的小少爷,慕禅的弟弟。”慕禅的语声很坚定。

    “我――”慕斯咬住了嘴唇好让倒吸冷气的声音不要从齿间渗出来。

    “头抬起来给我跪直了!你给我记着,无论你心里怎么想,你是慕家的嫡系,卡狄是慕家的,就也是你的。”慕禅陈述的是事实,哪怕整个事实慕斯从来没有期待过也从来不曾这么认为。

    “专职教师是你暂时的职务,陆由是你现阶段的艺人。”慕禅的思路很清晰。

    “是。”慕斯强忍着疼痛挺直了背,他试着渐渐去明白。

    “你的艺人不是只有陆由,也不是只有手上现有的十五个,甚至不止是整个地下室。慕斯,我问你,作为慕家的小少爷,卡狄未来的掌舵者,左宵南,是不是你的艺人?”慕禅的语声已经开始严厉了。

    慕斯紧紧抿着唇,这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慕家二少吗?卡狄未来的――他不敢说自己是掌舵者,充其量,也不过是老爷子百年之后,在哥哥的斡旋下拥有一部分股权罢了,但,这也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吧。他,慕斯,卡狄,他,真的可以为这件事挨打挨得这么名正言顺吗?

    慕禅的声音回复了平静,“你不确定?是不是,要我用藤杖告诉你!”

    听着哥哥语声,想着他可能的失望,慕斯哪里还能有什么不确定,哥哥这么用心教他培养他,众人面前,永远当他是高高在上的慕家二少,对他充满希望。他也是父母的孩子,也是慕家的嫡系,哥哥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又怎么能自甘堕落,这么不争气。想到这里,慕斯禁不住攥紧了拳头,剩下的两下,他挨得起的!

    可是――太过现实的疼痛又让他犹豫了。从小到大,除了哥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卡狄,将来他也会有一份。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依然没有得到更多的决策权,又有什么资格贸贸然的领这个责罚呢,而且,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今天挨了打,不过是两下藤杖。可哥哥却要为他这两下藤杖做不知道多少的事,慕斯又怎么能,怎么能让哥哥再为他操心。

    慕禅将藤杖反握在手里,淡淡道,“站起来。”

    “哥――”慕斯的语声怯生生的。

    慕禅没有再说话。

    于是,慕斯死死抠着墙壁,直到劈掉指甲的指缝因为太过用力渗出血来,他的背还是那么挺,他的腿还是那么直,只是禁不住地颤抖。

    这一次,是第十九下。

    慕斯整个人都被太过凌厉的藤杖拍在了墙上,身后是哥哥的声音,“撑住了!”

    “是。”慕斯死死扒着墙面,指腹因为太过用力被蹭掉了一层皮,甚至留下了半点不太清晰的血印子。可是,他没有倒。他应了是的,应过哥哥的就不会倒。

    慕禅等他真的稳定住,才点点头,“很好。小斯,如果你能自己站直了,就不会有人再让你倒下去。卡狄是你的,坤舆也会是你的,所有本该属于你的都是你的。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不公平,最重要的,是看你怎么做。”

    “是。”慕斯想,哥哥的苦心,尽管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可是,他明白。

    “任何时候,就算没有领袖群伦的信心,也要有睥睨天下的气度。”慕禅再一次扬起了藤杖。

    “二十!”慕斯报出了最后一个数字,像是哥哥的训诫一样,疼痛就那么深那么深得直直钻入他骨头里,慕斯直直地挺住撑在墙上的手臂。他想,哥哥在他面前,或者,就和这座坚实的墙一样,无论面对什么,都那么坚定地在他面前,带来最坚强的支撑,永远不会倒下。

    16、十六、曾经年少

    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就是阳光下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陆由望着王悉臣,眼前这个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为了他进入未知的演艺圈,开始自己想都没想过的生活,如果,他真的能有一番作为,那自己对他的亏欠应该就会少一些了。徒千墨,这个从来都被当作是传奇的经纪人,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提携,悉臣的未来就已经有一半可以预测了。

    王悉臣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兴奋,“你知道,从孟涑鍪碌较衷诓畈欢嘁丫有十个月了,卡狄肯定要做大型的纪念活动,surah姐说,她会帮我争取,在纪念单元里,出演孟涞谝淮文媒鹧奖的那个角色。”金勋奖是世界九大a级国际电影节之一的圣特列斯电影节最高奖,也是孟涞谝徊康缬熬湍孟碌氖馊佟

    陆由是真的为王悉臣高兴,孟湓谘菀杖Φ牡匚徊谎远喻,又适逢周年祭典这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如果能在纪念活动中出演这个角色,那是真正的平步青云。世界是现实的,哪怕是本该含着悲戚和缅怀的纪念活动,也依然让充满希冀的年轻人振奋,陆由嘱咐道,“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他的《晚照》你理解的怎么样?”

    王悉臣抿了抿唇,“《晚照》?他不是没演完就淹死了吗?”他有可能出演的,是《犀角》。

    陆由实在是不明白怎么有这么不懂得珍惜机会的人,“作为他的遗作,《晚照》有很多宝贵的资料留下来,难道你都没有看吗?徒千墨不是好对付的,你别陪我回家了,快点回去恶补一下。”

    王悉臣却摇了摇头,“不行。”

    陆由看着他,“其实没关系,我这次,是送东西回去,他应该,不会说太难听的话了。”

    王悉臣却是难得的坚定,“本子今晚熬夜都可以看,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陆由心下难免有些感动。大概是由于近年娱乐圈罕见的一百八十五厘米的身高,王悉臣总是被安排出演一些英武俊朗的角色,可事实上,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能为了自己的事情这么坚持,陆由是真心的觉得他是一个好朋友。可是又难免替他担心,悉臣太简单了,娱乐圈不是那么好混的。因此提醒他道,“你今晚千万别熬夜,也别喝太多水,一定要保证自己是最好的状态去见他。徒千墨最不喜欢不珍惜自己形象的艺人了。”

    王悉臣答应着,“我知道。‘保护能够被公众看到的每一部分,是职业道德。’他的名言。放心吧,surah姐都嘱咐过了。”

    陆由看他一脸轻松,少不得再叮嘱一句,“《晚照》你一定要看――”

    王悉臣笑呵呵地望着他,阳光就那样洒下来,他的笑容带着少年独有的灿烂和狡黠,“我刚才骗你的!”他笑得太明媚,“《晚照》这么重要的戏,surah姐早都让我看过不知多少遍了。”

    陆由一时气结。

    王悉臣道,“怎么样,演技大有进步吧,连你都骗过了。surah姐也说我最近进步很大,比刚出道的时候强多了,要不,她也不敢带我去见徒千墨啊。”

    陆由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挤出来一句,“那你继续努力。”

    王悉臣却是又一次叫他名字,“陆由!”

    “嗯?”陆由侧过头来看他。

    “我说,和你回去,不是演的。”他说完这句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陆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完全是属于朋友的了然笑容,“废话!这个,我当然知道。”

    “是你!还有大明星。怎么,展护卫,护花护到这来了?”陆甲顺势将一个红球击入底袋,再打下一个时,却是偏了。

    “是蒋护卫不是展护卫。”王悉臣咬着牙。蒋护卫是他第一部片子的角色。

    陆甲将台球杆拄在地上,将口里叼的一元纸币伸手拽下来,望着陆由道,“什么事?”

    陆由将背上的球杆盒摘下来,走到他面前,什么话也没有说。

    “斯诺克球杆?三星啊!怕是要一两千块,卖屁股卖来的?谢了!”陆甲接了球杆,将一块钱扔在台球案上,“哥有高档货了,这一块一局的,你们自己玩吧!”

    他说完就背着球杆抬脚要走,台球案旁的一群或坐或站或抖着脚晃的小混混拍着掌起哄。

    王悉臣一下子就拦在陆甲面前,“你说的是什么话!陆由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要不是为了陆伯伯――”

    陆甲狠狠打断他,“要不是因为这个野种,我爸会气得心脏病发作?”

    王悉臣攥紧了拳头,“你再说――”

    “悉臣。”陆由的声音不大,却隐隐含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王悉臣不再说话,陆甲也只是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滚开!”

    王悉臣又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陆由为了送你这个礼物,连洁面乳都不舍得买,一起凑份子吃饭他也从来不去,大家都笑话他排挤他――”

    陆甲根本不等他说完,只是一只手挽着球杆箱的背带,经过陆由旁边,却是特意回过头去,陆由下意识地挡住脸,王悉臣却是直跨在陆由面前,陆甲上前一步,一把握住王悉臣肩膀,王悉臣本能地身子一缩。

    “哥!不要打他!”陆由急道。

    陆甲放开王悉臣,顺脚踢了踢地上的土,“演个看门狗就真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了!”

    王悉臣脸都胀红了,可在陆甲面前却说不出话来。陆甲一把拨拉过他,直对上陆由,“洁面乳什么东西,我们普通人用不着。不过卖屁股嘛――”他用手背拍了拍陆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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