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作者:万川之月

    好还是自己去找死了:“怎么了?还是生气吗?”

    用来煎培根和荷包蛋的平底锅被扔在灶台上,锅子意犹未尽地蹦了几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哐当”声。叶祺板着脸迎视他,一字一字都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你,放,陌,生,人,进,了,我,的,卧,室。”

    陈扬认为这已经解释清楚了,听到他这话不由愕然。

    下一句跟着又来了:“而且,还碰了我送你的礼物。”

    陈扬思忖良久,恍然大悟:原来叶祺生气是阶段性的,你说服了他暴怒的理智之后,醋意浸透的情感转而又引发了一轮熊熊怒火。如果说前面那一阵是能够通过语言来交流沟通,进而解决问题的,那么这一阵就是彻底没辙了――

    面对一个根本不打算讲理的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况且你还顾忌他那有可能要罢工的心脏,同时心里有愧,深感对不起他。

    陈扬垂头丧气地远离叶祺的视线,低声向他报备:“我先去洗澡了……你消消气,当心身体。”

    叶祺没好气地应了个“嗯”,接着还不咸不淡地叮嘱他“洗干净点”。

    陈扬苦笑不已,当真把里里外外都仔细清理了一遍,然后卷在被子里等着他过来验收。

    大约过了一刻钟,叶祺拖着拖鞋进了卧室,一扬手先把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砸在了床上。陈扬从被窝里伸出手,那分量一掂便让他百感交集:“你又买了一本?”

    正是先前叶祺扔进垃圾桶的《快雪时晴帖影印》。这样难买,他却在短短数日内又找来了一本。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本来就打算原谅我?”

    叶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这是我的家,我的生活,总不能为了一时负气就不要你吧。你说你爱我,这一点我一直是相信的。”

    陈扬愣愣地让他盯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什么都想明白了,也早就有了原谅自己的念头,可眼下却还在闹着别扭,怎么也不肯让语气柔软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叶祺自己先泄气了,滚进一堆羽绒被里,声音也瓮声瓮气的:“陈扬,我难受得要命,怎么想怎么生气。”

    他把自己裹得太紧,陈扬连拽了好几下都没拽开,只好隔着被子抱住他:“我知道你生气,那你说怎么办?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只要你觉得解气。”

    被子团沉默了一下,然后更加愤慨地滚动起来:“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早就把你给办了!”

    “那……那我让你上好不好?”陈扬决定面子里子一并豁出去了:“快一个月没上床,你就不想

    我?”

    被子团再度沉默,随即往陈扬的声源方向挪动了几公分:“我想……可我不是为了这个,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陈扬近乎崩溃,压抑着情绪跟他柔声低语:“你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这样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被子团犹犹豫豫地露出了两只眼睛,黑亮水润,眼波转了转便让陈扬立时失语。可那里面盛满了无处排解的愤懑,眨了几下反而更丧气了:“算了,气得我都没心情了。”

    陈扬无言以对,被子团却恢复了往日体贴的本性,拿好了药和水杯送到他面前:“你吃了药自己睡吧,一会儿我要是翻来覆去,会吵着你的。”

    “……”

    “我说真的,你赶紧睡。我得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办……我靠,我还是气得想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你们还没看够,于是再次不太平了

    请雪之心姐姐和元宝姐姐看到的话留个企鹅号或者常用邮箱给我,需要跟你们讨论一下定制印刷寄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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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9、4

    (九)

    自从酒后告白失败,送陈扬回家又被真命天子赶出门,袁小朋友便开始灰溜溜地休起了年假。五天过后,该罪魁祸首再次出现在公司里,目不斜视进了总经理办公室,打印好的辞呈就这么递了上去。

    陈扬没看他,手指轻巧地按在那薄薄一张纸上:“想好了吗?”

    可怜的孩子深吸一口气:“想好了。”

    “嗯,那你也不用再做三个月了,交接了工作就可以走了。”

    手里的项目算是刚刚啃完了最硬的骨头,正要走上正轨了却曲终人散,任谁也不会那么潇洒。袁同学不假思索地接口:“短时间内,能找得到人接替我么。”

    陈扬佯装讶异:“你还关心这个?”

    两人诡异地对视片刻,小朋友看不懂那眼神里有几分戏谑,又有几分漠不关己,于是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陈扬是真心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但小伙子脸上挂不住这份尴尬,等新人升上来之后便一声不吭地消失了。正常人有了辞职的打算,总应该慢慢地先把新工作找好,各种事宜都谈得差不多了才向老公司声明。这孩子终究是年轻冲动,恐怕自己都没理清过头绪就急着调头离开。

    后续如何暂且按下不提,当前陈扬生活中的重中之重乃是把天天炸着小火星的叶祺给哄回来。这事不仅他着急,叶祺自己也着急得很。毕竟是一生气就呼吸不畅的病人,平日里淡定惯了,老是身体不适他也轻松不了。

    就在袁小朋友递交辞呈的当日,叶祺破天荒地亲自来接陈扬下班。

    他自己坐在车里等,五点二十的时候陈扬匆匆下来,一面开门进来一面还说了声“抱歉,忙晚了”。

    叶祺定了餐厅的位置,在他们先前住处的附近,曾经是两人都称赞过的地方。原该直接上南北高架,但还没到入口他就看见了“前方拥堵,敬请绕行”的标识,方向盘一打索性拐进了小路。

    “我们先去吃饭,看电影,然后回家,上床。”

    陈扬的沉默被瞬间击碎,并不是因为叶祺说出“回家”和“上床”时的平和语气,而是因为这听上去异常莫名的夜生活计划。按他的预想,叶祺应该更倾向于拖着他去喝酒,酒后一起乱一乱,多少能缓和一点他满心的怒火。

    从侧面看过去,叶祺抿紧的唇线透露着无限倦淡,如同远徙的候鸟,只求一个理由便可以随时降落。但我不能劝,陈扬默默地给自己下着禁令,深知他有他自己的决策过程。与其再用外力去影响他,不如再耐心地等一等。

    下一个路口正是红灯,叶祺扭过头来看着陈扬,眼睛里有不少柔软的情绪,当然也有犹豫:“我们像平常一样过一个晚上,也许我觉得一切都没有变化,然后就会想通了。”

    陈扬点点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不起,确实是很愚蠢的主意。”叶祺让车子再次启动,沿着略显冷清的小路前行:“我那天急着赶回家是因为担心你,不是为了目击你跟别人一起待在卧室里。我很难假装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希望你能理解我。”

    “只要你觉得有用,那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话已至此,那两个人就真的去共进晚餐,然后去电影院看了一场好莱坞出品的枪战片,九十点钟才回到家里。叶祺整整一晚都没什么表示,神情平静如常,进了门也就理所当然地拿好换洗衣物去洗澡。

    他的外衣向来是往沙发上一扔就了事的,每次都是陈扬去替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然后该挂则挂,该洗则洗。这回被他随手一丢的是件夹棉短上衣,委在沙发角落里之前发出软绵绵的声响,活像是给陈扬的心口又添了一层负担。

    于是挂好衣服,陈扬推开了叶祺不久前刚关上的那扇门。

    叶祺正站在镜子前脱衣服。

    圆领毛衣里他还穿了件衬衫,经典英伦格的领尖翻在外面,恰好衬得他意态矜贵,看上去硬是比实际年龄小上四五岁。这会儿仗着浴霸的源源暖意,叶祺一颗一颗漫不经心地解着纽扣,见到陈扬进来时不由微微一愣。

    只有那一瞬间,陈扬敏锐地捕捉到了事情的实质:这个眉目冷肃的家伙实际上又在硬撑,内心必然又酸又委屈,只是自己把自己的心思绕成了无可救药的死结。

    “要一起洗吗?”

    也不等陈扬回答,叶祺转过身来便开始处理陈扬身上的衣服。下装先置之不理,他最爱的躯体摆脱了商务正装的束缚,逐渐向他展露出无可挑剔的线条与起伏。那是不容质疑的存在,温热熟悉,承载着叶祺自己都难以清算的情感。

    白衬衫的纽扣才刚解完,叶祺的手便伸进了下摆,然后顺着脊椎往上抚摸,最终回到他的后腰扣紧。目光始终没有相接,彼此各怀深意,但却不想、也不愿意去探究对方。叶祺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陈扬的锁骨,随即整张脸都埋进颈窝的阴影里去,再也不肯动了。

    就这么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陈扬正想着应该说点什么,叶祺却放开了他。

    “怎么了?”

    叶祺迅速打开了热水阀,示意他站到莲蓬头下方来:“快点脱了过来……你会着凉的。”

    陈扬笑了笑,听话地跨进浴缸。水汽模糊了真实的情绪,叶祺刚立到他身边就被半抱住。陈扬先一步自己动手把沐浴露揉出了泡沫,顺势就开始往他身上涂抹。叶祺看了一会儿刚要开口,陈扬倒像是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食指抵上他的唇间让他先别出声。

    哪儿都细细地洗过了,叶祺被他摸得耳热心跳,劈手夺过莲蓬头的手柄,把陈扬也照样冲了一遍。对方也不拦他,等他“复仇”过后才抖开一条大浴巾,不由分说把叶祺裹了个严严实实。

    陈扬放了整缸的热水,自己倚在缸沿上坐了,随后向叶祺伸出了手。叶祺也习以为常,就着他的手掌撑了一下,很自然地坐到他怀里去。

    这是他们经常会做的事情,浴霸和换气扇一起开着,然后在尺寸巨大的浴缸里相互调戏,每次都以就地正法或转战卧室而告终。

    热气蒸腾,刚才挑起的热情尚且无处宣泄。陈扬一手环抱着叶祺的腰,一手就顺着大腿根部的曲线滑了进去,凭着对他身体的熟识渐渐动作起来。

    叶祺随着他手上的节奏调整呼吸,让快意最大程度地沉淀下去,层层累加,以期得到更畅快的纾解。陈扬低迷且温柔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今晚过得高兴吗?”

    每一分刺激都恰到好处,可能自己动手都比不上现在这样舒服,叶祺下意识地动一动腰,背部更加贴近陈扬的胸膛。不管正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叶小祺在陈扬手心里兴致盎然地响应着,对他的抚触没有半点抗拒。

    “回答我啊,是不是一切都没有变化?跟我在一起,还像一个月前一样吧。”

    叶祺诚实地“嗯”了一声。

    “一切都还是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我错了,你原谅我,本来挺简单的事为什么弄成这样……”

    一再被细心地侍弄,叶祺的身体和精神都彻底放松下来,只有那只称心如意的手和拂在脸上的温暖鼻息是真实可感的。

    “不生气了,好不好?你看你都不屑于打我骂我,一个人闷着多难受呢。有什么我们说开了就好

    了,别折腾自己,嗯?”

    真是太舒服了,舒服得心神俱醉,任何一点有硬度的心思都凝聚不起来。叶祺舒适地软在他身前,犹疑了一下,点了头。

    总算有了个结果。陈扬含住他的耳垂吸吮起来,伴着几分如释重负的轻快将他送上了顶点。

    深喘过几口气,叶祺靠在他臂弯里安静下来。半晌,他被那不紧不慢的轻吻撩得不得不开口:“我只是恨我自己就这点出息,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是看不得你为难。”

    “我们这是过日子呢,要那么多出息做什么?出息值多少钱一斤?”

    叶祺转头横了他一眼,陈扬便又把他拥紧些许,尽力劝慰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招来这种事惹你烦心了,确实是我不对。就算你要让我多内疚几天,那也足够了。”

    温和的情事,絮絮低语,还有被人护在胸前的安稳感觉,这全都是叶祺情不自禁想念着的东西。知他如陈扬,果然抓住了最能打动他的时机,分毫不差,一击即中。

    叶祺顿生一种被人算计的别扭,抓起陈扬的手指就送进了齿间。

    “想咬就咬吧,我欠你的。”

    “……”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叶祺把他的手引到灯下看了几眼,最后也不过是吻了一吻他的戒指。

    陈扬微笑着回吻他的脸,低声央求:“去床上吧,我想你了。”

    时隔多日,叶祺终于对他展颜而笑:“好啊,我也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还没完,没完,明天接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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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5

    (十)

    节奏放得很缓慢,事后又洗了第二次澡,终于在被窝里安稳地歇下时夜已深了。

    空调开过了头,房间里暖得让人懒于动弹。叶祺躺在那儿,什么都没穿还觉得热,刚想起身却被陈扬抢了先。

    黑暗中,陈扬的眼睛幽然发亮,语调骤然沉下来:“你干什么?不会是又……”

    叶祺赶紧跟着坐起来,一把拥住他被吓得心烦意乱的爱人:“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热。”

    陈扬咬牙切齿:“你未免也太难哄了,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为了安抚他,叶祺想了想便跨坐在他怀里,极尽亲密地与他上身相贴:“我们不提了,就让这事过去吧。”

    陈扬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后颈上,缓慢而坚定地说:“你听好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如果下次又有什么事让你生气了,你就直接杀了我算了。”

    一阵沉默的愕然,叶祺有点发愣地任他按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里,捏碎了颈骨就可以了。”陈扬又把叶祺的手引到颈间,就放在他刚才还用舌尖反复按压的颈动脉上方:“或者这里,按住了别动,十几秒就死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你这样,还不如死了痛快。”

    叶祺用力挣开他的禁锢,摁着他的额头逼他微微仰起脖子,依旧用轻柔的方式亲吻他:“好了好了,别发狠……只准你犯错,就不准我多冷你几天?”

    陈扬摇晃脑袋,想把嘴唇解放出来用以争辩。叶祺也是想他想急了,一手绕下去托住后脑,固定住了又是一阵热吻。

    舌尖被含住了吸吮,急切是肯定的,但始终不暴力。吻也可以很认真,极尽温情安抚之能事,陈扬心醉神迷,于是不再挣扎了。

    这种时候还要开口说什么话。什么都不用说,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相处一会儿,确认这件事的余波也算平定了,这就足够了。

    室内沉寂了很久,呼吸此起彼伏,谁也没有睡着。

    “喂……我这次出差,在合作方的学校里遇到沈钧彦了。”

    陈扬心里嫉妒地一抽,转瞬便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表现出介怀来,所以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只要一提起沈钧彦,叶祺在分离的七年中唯一有过长期关系的人,陈扬就会完全忘记此刻到底是谁在跟叶祺耳鬓厮磨,又是谁躺在正主身边心安理得地吃飞醋。

    “他也是英国那边派出来学术交流的,听说在那边已经定下来了。他实验室里有个在读博士,一直缠着他不放……原本没心思的也被缠出心思来了,连交流活动都是一起外派的。”

    陈扬把整条手臂都横在他身上,抱着了不算,手里还在摸来摸去:“嗯?学生不是不能和教职工有染么。”

    “我也问了这一句。他说他们定了没几个月,那小朋友也毕业了,很快就在同一个城市找了工作,所以没出什么事。”

    这好像有点抽丝剥茧,真相大揭秘的意思了。陈扬避开那些摸了要干柴烈火的地方,尽量让叶祺觉得他不过是温情脉脉地亲近他而已,语气里却揉进几分恍然大悟:“就为了这个,你回来看到有个年轻人在我身边才生这么大气?”

    叶祺的火气都耗完了,一说话便透着浓浓倦怠:“……我不是偶尔在什么公众场合看见的,是在这儿,是我的卧室。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如果你看见了我和沈钧彦在你的卧室里,我还躺床上,你会是什么反应?”

    陈扬被噎了一下,顿感这问题不能再讨论下去了。

    心间像窝着一锅滚油,烫得发疼,却又掺了喜滋滋的味道:“我不知道我会是什么反应,但你爱我,我相信你。”

    “……凭什么你说我爱你,我就非得爱你啊。”

    那只抚着叶祺腰侧的手顿了顿,继而挪到他心口上,覆住:“怎么这样的话也敢说,你就不怕我心寒?”

    叶祺的心跳很平缓,此刻就如同跃动在陈扬的手心里。他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抓到唇边吻了几下,然后又放回自己身上:“怕。所以我们别说这些了……听话,睡觉吧。”

    睡意竟然随着这句话汹涌而来,陈扬无意义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掉了进去。

    叶祺是必须向右侧卧才能入睡的,这一晚却平躺着任他抱了许久。

    年年冬天都要用这一条反复充绒的厚被子,被套还是他们一起去买的精纺棉布,然后辗转找了人手工缝的。暗蓝底色,中蓝线条勾出些简单的几何图形,相互叠加在视野中,有时也能让纷繁的心情变得干净不少。

    买布找人做被套那天的欢声笑语,两人为了找不到合适图案而相互打趣的情景,一幕幕都完整地存在叶祺的脑海里。正如无数个相依相伴的晨昏一样,明晰如旧。

    他面对着天花板上壁纸的纹路,终于沉沉叹息:“陈扬,我原谅你。”

    如愿以偿的人早已睡熟,但却像个电暖宝一样尽职尽责地提供着热量,足够温暖叶祺这半生的凉薄。

    那么别的一切,都可以不用再计较了。

    (十一)

    大年初六,国定假日即将结束。

    大概是人们都忙着享受与家人相聚的时光,酒吧里冷冷清清,只几个熟客缩在角落里喝闷酒。老板的家人早年就在国外了,年轻的调酒师则不是本地人,于是凭着这吧台里的小小相聚,也算是驱散了农历新年时的几分孤独。

    当然谁也没有说出口:你想在哪里,想过怎样的生活,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总不能因为过年了身边没人,就把忧伤挂到脸上来招人同情。何必。何苦。

    在这种气氛下,偏偏还来了一对一点也不掩饰亲密的家伙。

    叶祺好久没碰过调制的酒,接过调酒师手上的杯子就连咽了好几口。年轻人看他的眼神未免太过热情,陈扬却一派镇定如常,还客气地替叶祺说了声“谢谢”。

    羊绒大衣表面凝结着寒气,陈扬摁住叶祺的手不让他急着脱下来,低声叮嘱了几句,真心怕他受凉感冒。老板简直看不过去,咳嗽了一下才问他们:“别人都珍惜年假去了,你们两个怎么有闲心到我这儿来?”

    陈扬笑笑,从烟盒里抖出一支来递给老板:“公司是我的,我懒得去就能不去。叶祺一年寒暑假加起来有三个月,他不知道什么叫年假。”

    老板原想跟一句“你们这些人,真该拖出去剁了”,可转头一看,小调酒师已经躲得远了,想开玩笑也无人应和。

    眉目挺普通,偶尔笑一笑时还勉强称得上清秀。陈扬往那背影上略扫了一眼,目光还没收便开口问道:“你喜欢这样的?带上床了没有?”

    “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喜欢你家叶祺,叶祺眼睛里是半个人影都装不进的,所以一直有点

    儿郁结。他年纪轻轻正爱玩儿的时候,郁结了找上我,难道我还往门外推?”

    “别说得像事不关己似的。要不是你看上了,能准他来找上你?”

    老板还没答话,一边的叶祺漫不经心道:“不是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爱玩儿的,真的假的,我倒觉得你未必分得清。”

    曾经“爱玩儿”的陈扬探身去揉了揉叶祺的后脑勺,从此不再说话。那悠悠的只言片语是否一语成谶,自然也不是此刻的他们能够预知。

    不是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爱玩儿。

    当然不是。有些人年少时便有过对爱人忠诚的心思,但一来二去,终究是被糟践了。

    老板从身后的酒柜里随手拎了个瓶子出来,难得自己也倒上了大半杯。想当年,他还不知道何谓“底线”的年岁,曾在这里尝过人生中的第一杯烈酒,勾搭过第一回床伴,也是第一次试着把整

    个人间当作游戏一场。

    仗着那个人彼时的爱,他在酒精和陌生的身体间放肆流连,总以为转过身去他一定会在。太过笃定的所属物,往往会变得不再令人珍视。

    直到他找到酒吧里来,当着玩熟了的人拂了自己的脸面,然后自己一怒之下……将他的真心嘲讽成一文不值。

    从此竟真的再也不见,就算多年后峰回路转,也终究是伤透了。

    愈是给予厚望,便愈是经不起波折。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值得原谅,尤其是多年后才醒悟再没有人肯那样与他相爱,原本就是对那个人彻头彻尾的辜负。

    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如陈扬,悔伤了肺腑还敢再争取一回。也不是每个人都如叶祺,伤痕还未愈就敢去重蹈覆辙。

    老板曾以为孓然一身是最好不过的生活状态,不去爱,就没有伤害。造化弄人,如今他却害怕见到陈扬和叶祺,不想见证他们宁定的相守。

    眼下,叶祺正用手背垫着自己的额头,整个人伏在陈扬肩上与他谈笑。陈扬的手臂隐在暗处,不知是否正揽着爱人的肩背,或是握着他空余的那只手,习惯性地摩挲那枚戒指。

    如果,当年,能有哪怕一星半点收敛的意思……

    如果,能在那个人拂袖而去的时候拉住他……

    真可惜,当一个人知道悔悟的时候才会明白:流光易逝,可感可怀,却从来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是加出来的剧透,看似没什么联系,但你们以后会懂的。

    番外近期不会再更了,请尽量支持定制印刷事宜(笑)。定价也不完全是我的意思,网站总有规程的,大家掂量着决定吧。如果订购总量不足二十本的话就不会成单,本文能不能最终成为铅字还是看大家的共同努力。关于运费啊寄送速度啊之类的问题就表问我了,我根本就没买过,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有什么校正的错误,千万不要告诉我,别让我知道我就不会遗憾了orz

    亲爱的们,《残烬》已进入密集更新期,想养肥者也请先收藏。我们《残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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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番外七 换车记

    (一)

    事发当日,陈扬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那是十一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下午上海要例行交通管制,限制主要路段的通行,陈扬索性把公司里的人大手一挥全放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陈扬这边刚准备进电梯,叶祺忽然打了他的手机。

    “喂,怎么了?是不是叫我晚上跟你去约会啊?”

    一言既出,电梯里几个本公司的员工都极为诡异地瞥了陈扬几眼,低下头去窃窃私语。

    “晚上的事再说吧,你先到学校来接我,我的车被撞得报废了。”

    陈扬吓了一跳,不由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撞的?直接就报废了?”

    那边叶祺思考了半天,答案十分的言简意赅:“sandwiched”

    “既然sandwiched你还能这么淡定,那你当时肯定是不在车里了?”

    “嗯,不在。”叶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上把玩着陈扬新送他的一支钢笔,眯着眼睛露出回忆往事的表情来:“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看到一辆救护车停在我的停车位上,所以就绕到学校后门去停在路边了。刚才门卫处打电话给我,说有辆车从后面全速撞上来,推着我那辆奥迪跟前面也停着的车撞成了一堆……反正看上去一塌糊涂,我叫拖车厂来把它弄走了,赔偿事项还要过两天去警署协商。”

    听筒里传来衣料相互摩擦的声响,想必是陈扬正夹着手机找车钥匙:“你可真够倒霉的啊,我就说么,你那人品完全是虚数,不存在的。”

    这话上一次说出来的时候恰好是在床上,叶祺心里飘飘忽忽地荡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行了,你赶紧过来吧,别一会儿又堵在路上了。我们今晚去吃稻香蛙好不好?我来试试看还能不能订得到位置……”

    为了亲眼看一看那辆曾经被他嘲讽过无数次,却忠心耿耿服役了多年的老奥迪殒身何处,陈扬特意在下市郊高速的时候打了个弯,绕到学校后门去停了车。叶祺收到他的短信,很快拎着电脑包出来了,听了他的来意就抬手指给他看那块地方――

    一塌糊涂的三辆车都已经拖走了,只剩沿街处一地的玻璃渣子,目测一下也绝不止碎了一两扇车窗。

    陈扬复又把自己的车窗玻璃升起来,突然觉得它还是完整的就可喜可贺,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开玩笑:“那哥们儿能赔得起么,大白天的发什么酒疯。”

    “应该赔得起吧,这车都开了多久了,事故赔偿的估价不会高的。”陈扬的车前永远有一瓶矿泉水,叶祺伸手拿过来喝了几口,逐渐放松下来,靠在了椅背上。

    因为叶祺对人工香精的味道深恶痛绝,这车里没有一丝半点车用香水或者空气清新剂的余味,开得久了便无可避免得憋闷起来,结果叶祺刚想开窗就听到陈扬来对他管头管脚了:“现在吹风吹得舒服,过会儿要是感冒了呢?”

    叶祺懒洋洋地说:“我觉得闷。”

    于是两人各退半步,陈扬开了后座的车窗,保证空气流通。

    稻香蛙这几年是愈发生意兴隆了,连锁店开得到处都是,大多都在这座城市的主干道附近。两人进去落座,点了单,叶祺特别嘱咐店里把蛙剁得碎一点,然后大半锅白汤底的主食便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

    叶祺吃东西喜欢吃好的,什么新鲜要什么。上回甚至从菜场买了一条生剥皮的蛇回家,长长一条血肉模糊的东西,最后还是陈扬去洗了剁了下锅烧了。为防止他再上演血腥镜头,陈扬平日里宁可多陪他吃点人工养殖的青蛙之类的,或者当季新鲜捕捞的野生鲥鱼。

    说起这鲥鱼,还当真另有一个故事。据说某一年的八九月份,应该是喜好时鲜的人都要寻条鲥鱼开胃的时候,可年糕这条蠢狗不久前刚被鱼刺卡了个半死,家里是无论如何不敢再做鱼了。其实没人指望过年糕会吐鱼刺,也根本没给它吃鱼的意思,但此狗又馋又贱,竟然夜里自己去翻了垃圾桶,硬是把鲫鱼汤的残渣统统咽了下去,然后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幸好那天叶祺睡得晚,听到响动就送它去了兽医院,否则年糕早就一命呜呼,飞升见它的狗爹娘去也。

    陈扬连说了几天让叶祺不要买鱼,结果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吓,叶祺居然捂在被子里咬牙切齿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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