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作者:万川之月

    “林逸清也在?”陈扬转念一想,不由追着问了一句:“那你醉了吗?”

    “不知道。他们两个都说自己没醉,都说我醉了。”

    陈扬关了空调和台灯就往外走,走出没几步已经忍不住笑意了,勉强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完整的“待会儿见”已属不易。

    叶祺好酒,陈扬心知肚明。既然不能禁止他喝酒,只能反复强调“要喝也在家喝”,但他没料到叶祺居然听进去了。至于为什么……陈扬暗自摇头,估计他还是为了他父亲的事。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傻瓜,从来只知道一个人躲着郁结,打着不让自己担心的旗号还要背地里去找醉。

    找醉的作陪人员也不太合适,他阮元和果然一辈子都是冷面活宝,活该只能配个小他快十岁的花痴姑娘。陈扬走到门口了还在回味着电话里的那几句话,嘴角噙着笑打开了家门。

    叶祺倚在钢琴边,元和坐在沙发上,盘尼西林呈瘫痪状平铺在地板上。离门最近的是一团疑似年糕的移动物体,之所以说它疑似,是因为它晃得太厉害。

    晃了没几步,年糕“呜”了一声,当场倒地。

    你见过一条狗当着你的面晕倒吗?见过吗?陈扬赶紧揉眼睛,睁开来发现这居然是真的。

    傻狗年糕很快站了起来,四脚发软地继续前进,走出一条弧线撞上了玄关处的鞋柜。

    陈扬把它拎起来,闻了一下,由于屋子里酒气太重也分不出它是不是跟着喝了点。盘尼西林扭头看着他,忽然怪笑:“嘿嘿嘿,没事儿,就一盆啤酒。”

    “一盆……啤酒。”陈扬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叹口气放开了年糕,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元和无辜地朝他转过头来,开口:“陈扬,他非要问我要个孩子怎么这么难。我怎么知道。”

    陈扬欲哭无泪,但又实在想笑,于是只好在门边先笑过了一轮才回答他:“行了,我明白了,你也多了。”

    事已至此,总不能叫他们娇滴滴的夫人和准夫人来接人,陈扬打算容他们睡上一夜再走。阮元和看上去最正常,所以他先拿了床被子给他,无奈地俯身询问:“你就睡沙发上好么,客房给盘尼西林。”

    阮元和大概还留了三分清醒,点点头自己躺下了。

    三步之遥,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冒出来:“陈扬,你背叛我。”

    陈述句,斩钉截铁。

    陈扬大惊,转头一看才知道是戒指惹的祸。叶祺死死盯着他的无名指,恨不能用眼神把它切下来:“你为什么戴着戒指?”

    他是真的,真的,醉了。连这事都不记得,陈扬开始纳闷他穿越到哪个异次元去了。

    “老子本来就喜欢你,变了心还是喜欢你。嗯,老子还真是欠你的。”他蹲在叶祺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从凶狠变成一片迷茫,最后决定过会儿再处理自家人。

    叶祺用一种愈发宁静的声音又加了一句:“我为什么戴着戒指?”

    地板上的盘尼西林再次怪笑,陈扬被哭和笑这两种冲动撕扯得快要疯了。

    在陈扬艰辛的搬运盘尼西林的过程中,他居然以无限近似杂技动作的扭曲姿态又顺过了半瓶酒,欢天喜地拿着它大肆挥舞,嘴里还嘀嘀咕咕:“凭什么别人都有孩子……结婚没几个月都t怀孕了,我靠……”

    陈扬把他用力扔在客房的床上,叹气:“你到底是怪你自己,还是怪你老婆?”

    盘尼西林愣了一下,接着嘀咕:“不怪她,怪我,怪我以前不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扬耐心地听了一会儿,实际是等他灌完最后一点酒。他从“孩子”进展到“我妈烦死人”的时候,客厅里骤然传出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动。

    陈扬咬牙切齿地冲出去,发现应该在沙发上安眠的阮元和躺在了地上。此人十分满足地翻了个身,竟然比之前还太平些。

    陈扬无语至极,泄气地坐到了叶祺旁边。没想到叶祺像看怪胎一样看着他,好半天不发一言。

    “你还认识我吗?”

    叶祺严肃地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问“你是哪个年代的叶祺”,但考虑到对方不具备回答这个问题所需的思维水平,他只是笑着说:“为什么这样看我?”

    叶祺的眼神全都散掉了,碎光闪烁,恍若星辰:“我一定醉昏头了,居然会看见你。”

    陈扬莫名地被震撼了一下,猛地意识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看见我很奇怪?”

    “嗯,很奇怪。是你逼我走的,你不会再出现了。”

    哦,这原来是退回了留学时期的叶祺,怪不得每个字都让人觉得伤心。陈扬尽量小心地架起他,转移到卧室里才接着挖掘:“陈扬逼你走,但他不想让你走的,你知道吗?”

    叶祺似是万般疲惫地闭上眼:“我知道。”

    可能把陈扬当作陌生人来谈论更令他习惯,叶祺仰望着天花板,慢慢微笑:“我还知道,我完了。”

    在他的内心深处,永远有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时刻存在着,无论之后世事怎样变迁。在伦敦小酒馆的角落里,在学生公寓没有暖气的寒夜里,在与当时的陈扬远隔重洋的地方,叶祺曾经过着啃书写论文与买醉自言自语交替的日子。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那一刀既然划下去了,如何能全当没发生过。

    陈扬觉得自己心痛欲裂,毫不夸张地说,他抖得像个筛子。他爬上床去抱起叶祺的上身,贴在他耳边低问:“如果陈扬再追你一次,你会答应他吗?”

    叶祺合着眼想了一会儿,突然翻个身埋进他怀里:“不知道……心,心疼死了,受不了。”

    暖意渐渐浸润了陈扬的白衬衫,他心慌意乱地抱着脑子不清楚的叶祺,想安慰他却不敢下手。

    “你别哭,别哭……我……”陈扬说了几个字便全盘放弃,自言自语道:“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心疼得受不了了,你还真会折腾人,算你狠。”

    叶祺一把揪住他的西装,因为不满意那手感又很快甩开,索性环着他的腰继续伤心。

    陈扬看着这个无声的,蜷成一团的家伙,终于认命:“算了,你哭吧。我活该……我欠你的。”

    夜深人静,叶祺直到觉得眼睛疼了才睡过去。陈扬像个僵尸一样一动不动,陪了他很久很久。

    “当初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爱别人是很简单的事情。你那么聪明能干,光彩照人,还对我那么好,我只要每天看着你就觉得很快乐。”

    叶祺好像是安稳下来了,陈扬关了灯拥着他,平时说不出的话倒正好说给醉鬼听。

    “你有的时候会忧心忡忡的,我也跟着你想过以后的可能性,但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担心些什么。我总是想着我爱你,所以无论什么都不能让我放弃你,无论什么……”

    “我对不起你,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希望你能够开心一点,实际上我才是一直需要安慰的那一个,真正撑不下去了却只想着自己。可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从来没有,哪怕我天天都想死的那阵子都没有。”

    “我会尽我所能地好好照顾你,可我也只能给你从今往后的生活,至于之前的一切……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补偿你。”

    陈扬低下头亲吻叶祺的眉心,声线颤得简直要滴下血来:“你告诉我,好么,我该怎么补偿你。”

    “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到。”

    叶祺很平静地躺在他怀里,细看却依然带着淡淡的,融入骨血的伤痛。

    “你说过你只要我,可我欠你的不计其数……”

    ――你让我怎么能安心。

    话并没有说完,因为陈扬看到了叶祺的笑容。像是穿透了厚重台风云的阳光,虽然艰难,却实实在在,温暖如昔。

    他梦见我了吗?

    陈扬愣在当场,后来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果然是潮的。

    这天半夜,叶祺捂着脑袋起来找水喝,无比震惊地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对桃子眼。至于自己的睡衣为什么有点水迹……就算他想破了他那宿醉的脑袋也想不明白。

    出乎意料的,第二天上午陈扬没有嘲笑他。谁抱着谁哭这桩疑案就此搁置,叶祺乐得佯装不知,陈扬却玩够了真心话大冒险,宁可装糊涂也再不肯提了。

    94、第十三章 神仙眷侣

    又是一年年关将近,陈扬再次开始为回家还是不回家的问题而烦恼。谁知天降喜讯,陈家三位长辈早早定下要与梁副参谋长夫妇一同出游,可见旅行度新年的理念传播得确实够快。

    这事显然有陈飞耐心劝说兼全力鼓吹的功劳,他也希望陈扬能想清楚了再通报家人,若能为他拖延出一年的时间,也算是善事一桩。陈扬感恩戴德,偷偷请他吃了一顿海鲜,并且给他老婆买了燕窝,给他女儿买了儿童手机。

    叶祺从来不过问陈扬的外事,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陈飞吃人家的嘴短,与陈扬里应外合以期瞒天过海,效果居然很好。于是这一年简直是偷来的宁静,陈扬恨不得找个阴暗的小角落捶墙大笑。

    但根据rp守恒定律,某些人,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理,做了某些自己也说不清的事情,转眼就要倒大霉。果然没过几天他就遇上了两难的境地:有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公司提出了合作意向,但该公司向来的行为都有投机性质,这一笔生意可能赢得很精彩,也可能输得很凄惨。

    筹码,大约是陈扬现有总资产的三分之一。

    陈扬躲在家里冥思苦想,一屋子烟味熏得年糕团团乱转,听到门口有钥匙声便一溜窜到叶祺脚边。

    “……年糕,你有点出息,尾巴别摇那么欢。你爸虽然很傻,但你妈很彪悍。”

    想当年,梁副参谋长家的小花咬遍军区无敌手,只有狼狗这厮咬都咬不走。小花蓦然回首,发现狼狗跟自己是同一品种的,所以跟它生了一窝小狗,其中最傻的一只就是年糕。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惹出无数场狂笑,叶祺当然也听不同的人说过好几遍。

    这客厅令人窒息,但叶祺没有去开窗,甚至窗帘都没拉开。就像不能从正在喝酒的人手中抽走酒瓶一样,烟雾笼罩的人也不会喜欢一起涌入的新鲜空气。这样会让他觉得私人空间受到侵扰,或者原本的思绪被突兀地打断,因此叶祺只是慢慢地走到了他身边。

    可能陈扬自己也不清楚,叶祺对他的纵容和照顾正体现在这些细节上,绝非一蔬一饭能够比拟。他的情绪,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点点滴滴都被叶祺无微不至地看护着,所以他离不开他。

    陈扬握住叶祺叶祺的手,一径沉默。

    “想什么呢。”

    陈扬若有所思:“我在想,我该把你拉到怀里来抱着,还是靠进你怀里让你抱着我。”

    叶祺看着他笑:“这取决于今晚你想上我,还是被我上。”

    然后他坐到陈扬身边,搂着他的腰继续笑:“没关系,慢慢想,我都不介意的。”

    陈扬转头吻了吻他,自己走到窗边去俯瞰夜色。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叶祺回来前他不知道自己整天在追求什么,叶祺回来后他的得失心却愈发重了。年轻时太过自信,明明一无所有还敢说要给别人幸福;而现在又太自卑,总是想把全世界都赚来堆在爱人面前,却还是觉得亏欠他太多太多。

    事情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其间叶祺没有打断他。

    “你到底想要什么?”这问题真真一语中的,差点让陈扬以为是自己的内心独白。

    “你明明就是个物质需求低下的人,不管赚了多少都过着跟以前一样的日子。”叶祺的感慨渐渐染上笑意:“要不是我,你都不知道把雀巢美禄换成好一点的可可粉。或者,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每天晚上喝的已经不是雀巢美禄了。”

    “我承认我很幸运,我的工作就是我一向擅长做的事情。你一直都没找到最适合的领域,这很遗憾,但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其实也不要紧。”

    陈扬没有回头,一个人站在那儿静静地听。

    “陈扬,你记得么,你曾经说过希望我成为怎样的人。”

    一阵寂静之后,陈扬等来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只好答了:“记得。执卷临窗,不问世事。”

    “我做到了。”叶祺在他身后缓缓地说:“虽然不全是为了你,我自己也天性如此,但我全都做到了。”

    “现在,你要听听看我对你的希望么。”

    反正一辈子都栽在这人手上了,多一个要求算得了什么。陈扬转身回到他面前,点头。

    “我希望你不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伤神。你愿意赌,那就尽管去赌,输赢都无所谓,但你要潇洒一点。”

    “你真正的生活在我身边,其余的都是游戏。就像我们以前一起打球,传球还是自己投篮,你可以犹豫可以后悔,但绝不值得你闷在家里抽一下午烟。”

    陈扬低头看着那双黑而亮的眼睛,一时觉得失语。

    这真是个活神仙,如他所愿,钱权不认的活神仙。一切仿佛回到当年的宿舍楼下,叶祺第一次把人生经历当故事讲给他听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淡漠与清冷。什么都变了,这个人却没有变。染缸里来回滚了无数遍,叶祺还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上心,对自己也没有半点要求。

    他不会设定任何高度让陈扬去努力,永远不会。他只会把整片可以翱翔的天空指给他看,自己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闲微笑,淡淡地告诉他“你真正的生活在我身边,其余的都是游戏”。

    陈扬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脸:“你把我照顾得太好了,我总觉得欠你的情。我好像只会赚钱,可你连这个都不在乎?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叶祺把那只手拉到自己唇边,舌尖温柔地扫过他的掌心:“我就想要你欠我的情,永远欠下去。”

    陈扬骤然发力拎起叶祺的衣领,继而一边拥吻着一边往卧室走。

    妖孽含着他的耳垂反复轻咬,低沉的笑声愈发嚣张起来:“一进门就问你的问题,居然考虑到现在,要上你倒是早说啊……”

    陈扬被撩得眼底发烫,纵身把他扑倒在床上,很快两个人便吻成了滚来滚去的一团。

    后来陈扬究竟有没有去赌那一局,叶祺当真问都没问过。

    叶祺的寒假就这么过去了,很快那些在家里被滋养得圆头圆脑的学生们就重新充斥了校园的每一块地盘,从教学楼里宽敞明媚的教室到小树林里阴暗暧昧的角落。这一年的雪来得很晚,开春前的最后一波冷空气才让上海的天空有了昏昏雪意。云层徘徊了好几天总算真正阴沉下来,至傍晚时分便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叶祺匆匆归来,看到书房里的陈扬便松了口气:“你在啊……在就好。”

    陈扬习惯性地拥抱了他一下,然后被一个硕大的包装袋劈头盖脸地砸中。他满心狐疑地拆了一会儿,从里面剥出一件黑色的长风衣来,于是小声嘀咕:“我都有半打这样的风衣了,你怎么还买。”

    叶祺近前来直接解他的纽扣:“赶紧换,我特意绕路去买的。”说着又想起什么来,转身去卧室拿来一套牛仔裤、毛背心和厚绒衬衫,一并扔给陈扬。

    “快点,待会儿雪大了,我就舍不得把你牵出去了。”

    陈扬莫名得很,但看他一副两眼放光的样子,只好按照他的话换好了他指定的衣服。

    叶祺一路拉着他往外走,出了住宅楼后便撑开伞罩住他:“陪我走走。”

    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身边此人的一意孤行让他感到十分古怪。但叶祺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沉默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来,陈扬渐渐被勾起了好奇心,也就一言不发陪着他在小区里漫步。

    到了一处不怎么繁盛的小花园,叶祺故意停下了脚步。陈扬忙着猜测他的意图,多走了几步才发现叶祺慢了,于是回过身来――

    叶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指在伞柄上握得死紧,眼睛里却是异常罕见的热情。

    “你……”

    陈扬没说下去,因为叶祺的目光开始移动了。

    就像一团流动的火,裹着无限爱恋与温柔,从他的眉眼一路向下。那感觉实在奇异,如同被一只虚化了的手慢慢抚摸,顺着面部轮廓滑下之后,又一根一根巡视过他的肋骨。陈扬喉咙干渴,心头也阵阵发颤,接着几步上前遮住了那双作祟的眼睛。

    ――别看了,再看我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叶祺用力把他的手扯下来,转眼就要去碰他的嘴唇。

    陈扬赶紧拦住他,然后又推又拽地抓着他往回走:“回家回家,别在这儿有伤风化。”

    叶祺在后面亦步亦趋,一边低笑一边说:“你也想起来了,是么。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当年看上你就是因为一件黑风衣和一场雪……”

    陈扬急急忙忙又去掩他的嘴:“你饶了我行么,回家再说。”

    天知道他多么想就在雪地上把叶祺放倒,再加几句语言刺激就真的要干柴烈火了。

    叶祺一直在笑,心满意足地笑,肆无忌惮地笑。陈扬听得心痒难耐,一进电梯就扑上去封住了他的唇,舌头滑进去尽情地挑逗。

    叶祺喘息着回应他,一面脱他的上衣一面断断续续地说话:“就凭你刚才回头看我那眼神……我都会再爱上你一次……”

    两个一刻不停地相互纠缠,叶祺想摸钥匙都被打断了好几次。陈扬用膝盖挤进他的腿间,揉了没几下便迫不及待起来,手指拉下拉链直接伸进去。

    叶祺恰在此刻推开了家门,被他一激迅速丧失了理智,扣着陈扬的脖子便凑了过去,看准位置使劲一吮。

    陈扬浑身一震,报复的念头席卷而来,把人压在地板上后他一口含住了某个剑拔弩张的地方。

    隐秘的皱褶被舌尖展开,然后不堪入耳的水声从腿间渐渐传出,叶祺不自觉地分开了腿,手也摁在了陈扬的后脑上:“不要……磨蹭,快点……”

    陈扬合上牙关,在他的顶端轻轻一咬。叶祺蓦然颤动起来,眼看着大功告成,不料陈扬倒是罢工了。

    “东西都在床头柜里……”陈扬单臂支撑在他身侧,含住他的耳垂又舔又啃。野兽般纯然的侵略气息扑面而来,叶祺努力读取着他满眼纵容中的那份凶狠,与当年如出一辙的心动又泛了上来。此时此刻,他渴望被拆骨入腹。

    “帮我弄出来,用那个随便润滑一下。”叶祺想要自行解决,手却被陈扬紧紧压住。

    看他依然在坏心眼地笑笑笑,叶祺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快燃烧了:“大不了你就直接进来……”

    这话说出口,就是圣人也忍不了如此诱惑。陈扬欺身覆上他,深而热烈的一吻正式开启了这场昏天黑地的战役。

    95、2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滚无数次床单,但其中没有几次可以称之为“战役”。月上中天,陈扬仰面躺在床上喘气,眼神涣散,满脸的难以置信:“叶祺,我们一定是疯了。”

    叶祺用纸巾大概清理了一下,然后坐在床头沉默不语。

    “你居然睡过一觉还把我晃醒,你就这么饥渴啊。”

    叶祺咬着牙答曰:“第一回洗完澡,是你又扑上来的。”

    “我去拿了外卖回来,是你脱了我的裤子。”

    “说好了吃完饭就不做了,是你吃着吃着就来亲我的。”

    陈扬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地看着叶祺:“这样不好,真的,对身体不好。”

    叶祺愣了一下,忽然开始狂笑。他从床头滚到陈扬怀里,笑着笑着几乎掉下床去,几番努力就是停不下来。

    陈扬扣着他的腰防止他自由落体,结果死撑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没几秒就跟这个疯子笑成了一堆,最后发展为捶床大笑。

    明明累得快动不了了,心里的快乐却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身体的契合与纠缠如同舟船,他们企及了某个更为私密的彼岸,万物俱灭,唯有彼此。他们相互求索,相互满足,在征服的同时也被对方所征服。

    很难形容那种淋漓尽致的默契,每一次律动都将人逼到悬崖的边缘,但下一次却可以更深更狂肆地进入,真的好像永无止境。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们彼此凝视,缓一口气又不约而同地缠在一起,变本加厉。

    客厅那个分战场早已一片狼藉,两个人在等外卖的时候勉强收拾了一下,后来一顿饭头脑发热就吃到了床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他们去洗过一次澡,叶祺本来想睡,躺进被窝又落入陈扬的热吻里,很快被吻得什么都忘记了。

    那一回好像很过分,叶祺睡过去时嗓子都快哑了,整个尾椎及周边地带全部酸软如泥。然而那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陈扬勒他勒得太紧,以至于他心头火起直接把人摇到半醒,上了……

    原来这才叫放纵,彻底的,尽情尽兴的放纵。

    叶祺笑了很久才缓和一些,揉着陈扬的头发长吁短叹:“明天谁照顾我呢,我浑身都酸了。”

    陈扬趴在他胸口上懒得动弹,顿了顿才拖着声音应他:“明天我们就在床上挺尸吧,谁饿得不行了谁去做饭。”

    叶祺抓过手表看了一眼,又是一阵闷笑:“什么明天,现在都两点多了,早就是‘明天’了。”

    陈扬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半真半假地哀嚎着:“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你这个色/魔!”

    叶祺奋起捍卫自己对一半被子的所有权,生拉硬拽把陈扬剥了出来,然后采用拳打脚踢等多种方式抢回了容身之处。

    “你贼喊捉贼……”叶祺睡意浓浓,语音都含糊起来。

    陈扬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声相答:“彼此彼此,食色/性/也。”

    两人暂时放下了追究责任的大业,筋疲力尽,昏然入睡。

    这事过去大半个月后,叶祺从雷允上拎回来一个牛皮纸包,默默煮了一锅黑漆漆的东西端了出来。

    陈扬老早就闻到了阵阵药味,最后连那点侥幸心理都被践踏了。叶祺皱着眉把冒白气的药汁一饮而尽,剩下的一股脑全都给了陈扬:“快喝,不准耍赖!”

    自然是苦得要死,陈扬抓起巧克力立刻往嘴里送,好不容易才把反胃压了下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

    叶祺有点可疑的脸红,贼兮兮地把碗收走了。

    陈扬步步紧逼:“到底是什么?”

    叶祺垂着头,蚊蝇状嗡嗡:“……”

    “大声点!你给我喝了什么!”

    这一声暴喝堪比军训时的欠扁教官,叶祺不由一凛,条件反射脱口而出:“补肾的中药!”

    陈扬的面部表情瞬间扭曲,伸手就去掐他的脖子:“你自己不行了别扯上我!谁要补肾?!我说了吗?!”

    叶祺矮身躲了几下,迫不得已开始反击:“狗咬吕洞宾啊你!我还不是……”

    陈扬一脚踢过来,叶祺拿手臂用力一挡,肢体相撞发出“啪”的一声。

    两个人的眼睛忽然都亮了,当年在寝室里大打出手的场景历历在目,令人万分怀念。

    活像电影放映中按下了快进键,这二位在家里上演了全武行,只可怜年糕被吓得不轻,躲在沙发后面拼命狂吠,就是不敢出来。陈扬好歹是服过役见过血的人,一两分钟后就顺利地压制了叶祺的抵抗。然而滑稽的是,他这个下手的人却有保护叶祺的潜意识,一手摁着他一手还垫在他的后脑下面,生怕真的磕着碰着。

    昭示胜负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儿,陈扬“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还像个打架的样子么。”

    是啊,谁也舍不得谁,确实施展不开。叶祺推开他自己站起来,活动着肩关节问他:“你跟陈飞会让着对方吗?”

    “我上高中的时候被他拧脱臼过。”说着,陈扬拉过叶祺的胳膊示范了一下:“就这样,现在想想还像昨天一样。”

    叶祺笑着调侃他:“你高中,陈飞已经在国防科大了吧。那么大人了还没下数?”

    陈扬眯起眼睛,表情有点阴沉:“不是没下数,是他非要问我服不服。他进大学就开始体能训练了,那阵子特别鸡血,据说回家连他爸的老骨头都要练练,手痒。”

    这样一闪而过的狠厉已经久违了,叶祺沉默了一刻才抚上他的肩:“比起脱臼,被子弹打成对穿是什么感觉?”

    陈扬覆着他的手背以示安慰:“比起对穿,胃出血是什么感觉?”

    谁知叶祺居然笑了,兴致盎然拉着他缩进沙发里,然后捧了个水杯开了腔:“其实那天挺滑稽的,真的。我只买了两瓶白的,本来想喝到差不多正好睡觉。中间一段不记得了,胃疼了醒过来发现桌上好多酒瓶,我自己还先笑了一阵才出门……”

    “出事那天,我早上起来发现旁边的帐篷塌了。问过别人才知道,前一天夜里有流民抢劫他们。红十字在那边一直吃力不讨好,一边进行医疗和食品援助,一边还要防备当地居民的哄抢什么的,天天乌烟瘴气。”

    叶祺从未听他说过这些,不由为自己刚才的游戏态度感到一丝悔意。

    “白天经常有来路不明的武装分子扫街,人群见了他们就四下逃窜,基本生活的常态就是如此。”陈扬说到一半,忽而莫名地笑了笑:“他们扫街可比这儿的老少女人买衣服仔细多了,谁也不知道谁要杀谁,反正有枪声就逃。”

    “我住的地方附近有居民区,里面有个小孩特别喜欢军用品,给他个迷彩水壶他就能高兴了很久。我中午回帐篷的时候看见他躺在路边,满地是血,后来我刚把他扶起来就被人误伤了……其实只因为那孩子捡了垃圾桶里的肩章,大概是处理尸体的人随便丢的,他戴在身上就有人以为他不是平民。”

    叶祺轻轻抚摸他的膝盖,低声问:“你害怕过么。”

    陈扬摇头:“我也不知道。哪个角落都有可能藏着枪口,不害怕好像不可能。但那时候主要想的不是这些,光顾着自己纠结了。”

    叶祺稍微揽了他一把,陈扬顺势将重心转移到了他身上:“红十字人手总是缺的,有时说了每天管饭就会有当地人来帮忙,缠缠绷带之类的。有一次紧急撤离,他们居然只拿着医药箱就往外冲,事后我们问了才明白,他们根本不知道战地手术室里最有价值的是什么,应该优先保住什么。”

    叶祺安静地听着,心想这些年可能都没有人跟他谈过那段经历,恐怕闷得久了已然腐坏,多多少少在不断侵蚀着他这个人。

    “我受过战地急救的常规训练,但我不是真正的医生,遇到伤员我实在是不敢动手。所以我比较倾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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