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战魂 作者:浅蓝岚

    高大很多,衣服很不合体,可他必须穿着这件宽大的制服――这对他有重要用处。

    希恩将门关好,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来自那守卫身上的枪与匕首,踏上了他的逃亡之路。

    如果有人来阻拦,那么,就会变成一条血路了。

    ☆、第九章

    这是个非常适合逃跑的日子。年轻的贵族们在周五晚上有聚会,梅丹佐不会回来得很早;再加上能用作逃跑工具的无人移动建筑会经过这里,简直是天赐良机。

    希恩打算直接从自己所在的四楼爬窗下去,就像他前世来这里那次一样。他不得不走到这一层的尽头,因为其他房间他大都进不去、而且窗户上钉了网格状的护栏;只有走廊尽头有一扇为空气流通而开的小窗户,只钉了自上而下的两道铁条,很好拆卸。

    当希恩走到楼梯口、从盔甲上取下他需要的剑时,他遇到了一点意外。有个守卫走上了通往四层的楼梯,大概是想看看冒失的同伴是否走上了禁地。当他看见希恩现在的装束时,他的嘴因为惊讶而张大;他迅速地掏出匕首向希恩扑过去,另一只手则伸向腰侧去掏枪。

    这个男人比希恩高很多。为了节省体力,希恩不打算跳起攻击对方;如果不想“上去”,就让“猎物”下来,这是他从前的狩猎准则。守卫扑向希恩,刀尖对准了他的肩头。希恩顺势屈腿低下身子、让对方扑了个空,同时将手中剑刺向敌人的膝盖。

    任何人被刺中这个位置,都会第一时间发生趔趄,经验少的恐怕会直接跪下。被希恩刺中的守卫嘭地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希恩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割断对方的喉咙。

    但希恩没有。他迅速抬起手臂、将剑反转抬起,用剑的柄头砸向对方的后脑,动作迅疾。

    贵族们一直喜欢将刀剑末端的柄头装饰得无比华美,对于盔甲摆设更是不遗余力地加以修饰。希恩手中的这柄剑就是如此,连手柄部分都缠上了银箔、做出了细致的花纹。对希恩来说,繁琐装饰最大的好处就是加大了手柄的重量,让他只砸一下就能将敌人击昏。

    除非逼不得已,否则绝不杀人;希恩的打算是这样的。毕竟,这并不是战场上毫不留情的厮杀,只是一次逃亡罢了。就算他对贵族以及为贵族卖命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好感,但他不想大开杀戒。

    希恩将昏迷者枪上的弹匣卸下留着备用,之后继续向走廊尽头前进;这次,他的脚步快了许多。到了目的地,他飞快地将小窗上的铁条卸下,先前被他藏起的小刀派上了用场。

    希恩钻过了这扇窗户――托他这具瘦弱身体的福,这次他钻过去比前世要容易很多。他迅速地顺着建筑外墙爬了下去。搭建城堡的岩石有少许突出的部分,它们为希恩攀爬提供了便利。

    或许是因为愈发接近自由,又或许是因为过去几天忍气吞声让他积攒了不少怒火,此刻他兴奋得就像要烧起来,体内流淌着的血液、绷紧的肌肉,无一不裹挟着战意叫嚣。当希恩逃入主建筑后面的花园、被一队武装人员堵截时,那种兴奋感便燃得更旺,而五感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听到对面那些人的细小对话声――

    “列文先生让我们不要用枪!”“全是屁话!那狗杂种的腰可别着枪呢,难道等着让他先开火?”“可如果先生发怒……”

    “在你们开枪之前,我都不准备用它。”希恩平静地叙述,握剑的手垂在身侧,原本空闲着的那只手则伸向腰后、将别在后面的匕首握在手心。他飞快地提起匕首来横在自己面前,恰好挡下了一颗朝他鼻梁而来的子弹。

    匕首是不能和子弹抗衡的。希恩手中的短小利器折成两截,如果不是他向后跃起,那么那截断掉的尖锐部分就弹到他脸上了。

    希恩翻身躲到了附近的巨大雕像后面。这是一只龙,希恩对它很熟悉:与之相似的图案就烙在他的胸口与后背上。他躲在这儿很安全,因为没人敢对着象征主人家荣耀的雕像射击或是投掷武器。但希恩也知道,自己缩在这儿等同于坐以待毙。他将剑紧紧握住,另一只手伸向雕像底座与小石子路之间的干燥土地。

    首先有两个男人转过了雕像,一个举着枪,一个赤手空拳――或许还有人记着梅丹佐的命令。希恩在看到这两人的那一刻就开始行动了:他手一挥、将手中的沙土洒向持枪者的脸,之后迎着另一个人跳起,将对方的右臂齐根斩断。做完这些,希恩回身将那个揉眼睛大骂的男人打晕,取来了对方的枪。

    战斗已经正式开始,如果不能顺利逃出,这场仗就不算胜利。

    恍惚间,希恩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称得上“原始”的战场。

    杀意蠢蠢欲动如同将要蹿出扑倒猎物的凶兽,战斗与血带来的兴奋感让手中兵刃也发出共鸣般的声响。年轻的战士擅长使用一切武器,能用沉重的斩剑横扫数人,也能使用尖锐的穿甲剑直指敌人心脏。嘶鸣的战马带着他凯旋归去,或者助他有尊严地独自死去――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那时候我们曾为救赎平民而战,这次我为救赎自己而再度拿起武器。

    希恩解决了阻拦他的大部分障碍,最后站在原地,甩着剑上沾染的血肉,看着不远处仅剩的一名持枪者。他自己的子弹仅剩两颗,而他打算将它们留到离开这里之后。

    “别动,你这小杂种。”那个男人端着枪咒骂道:“告诉你,这枪里装得可是扩张弹,和你那支破枪不同!如果它击中了你的身体,就有你受的了!”

    当然,被这种子弹击中后,肢体死亡率几乎百分之百。

    希恩放下了手中的剑,微笑道:“你何不自己试试?”

    对面的男人一愣。希恩已将自己的剑掷了过去。失去先机的男人顾不得开枪打人,而是下意识地躲避朝他而来的尖锐武器;紧接着,男人被猛地扑倒在地。希恩趁着这个机会冲上前,膝盖压住男人的腹部,将对方的枪夺了过来。

    “威胁别人,是打架时的做法。”希恩扯着对方的衣领,沉声说道:“而我,是在杀人。”他抬手举枪,朝着对方的脸开了火。子弹钻入人体后,弹头像花朵绽放一样爆开,在男人的脸上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那句话虽然不够精确,但说的也算恰如其分。”希恩没有带走插在地上的剑,只留着新到手的枪支。“给我合适的武器,我就能颠覆这个世界。”踏过血肉模糊的尸体向前,希恩走向通往自由之门。

    或者叫它“自由之塔”更加合适。

    希恩看着面前这座熟悉的石砌高塔,微微苦笑。曾经,对他来说,翻越过去是小菜一碟;可现在,他这可怜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希恩听见墙外有机器运转的巨大轰鸣声,他知道,这声音来自那座移动建筑。他必须快些出去。

    沾满鲜血的笨重制服被脱下,这不合体的外套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在它的保护下,希恩贴身穿着的衬衫依旧白净,一丝血腥味都没有沾上。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

    过程非常艰难。对希恩来说,手指抓向岩石砌成的墙壁、以至于遭受指甲与肉分离的痛苦,脸被岩石突出边缘划伤,这都不算什么。糟的是他这具身体力气不够用,以至于他在离地面尚有几米高的位置掉落下去,被摔得生疼。幸好他终究是来得及,那座钢铁铸成的、因为有四只“脚”而外表怪异的建筑还停在大门不远处。

    他终于逃出了牢笼。

    “他真的逃了。”梅丹佐面无表情地说着,手指滑过剑身。这是希恩没有带走的武器,上面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但梅丹佐却觉得,这柄剑上依旧残留着希恩的愤怒与战意。

    年老的管家在一旁看着,心中惴惴不安。他看着梅丹佐长大,但始终搞不懂这位年轻主人的想法。梅丹佐的微笑可以表示他心情不错,也可以预示着他又要拿起鞭子抽人;而梅丹佐没有表情时,他可能会动手殴打别人或者安静地独处。总之,根据表情揣摩对方做法是不可行的。他开始为那几个尚未死去的失职者难过。

    如果这位老人知道梅丹佐只是被震惊得回不过神来,那他肯定会大松一口气。

    原本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对此,梅丹佐十分惊讶。他没想过希恩能够成功逃跑。暂且不说希恩怎么会有能力打败那些个训练有素的守卫,一个失忆的人,根本不可能逃到外面的世界。

    当梅丹佐想起希恩在藏书室呆过一整天后,他就明白对方为什么有信心逃出去了。那本记述了交通网的城市指南书,梅丹佐从未看过。他在这城市中已经生活了十九年,对这城市就像自己家一样熟悉。可他知道,希恩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想出逃必须有书面指导。

    那座服务贵族们的无人移动建筑今天下午经过了这里,而它的运行路线经过许多交通工具站,行路中的转折点有无限可能。希恩利用无人建筑与移动工具离开,自己就算想捉对方回来,也只能使用白痴般的地毯式搜查。“真是聪明。”

    管家走上前来,问他:“先生,您是否打算捉那个男孩回来?”

    “我需要去捉吗?他躲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滚回来。”梅丹佐笑得残忍又自信:“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契约能给他带来什么伤害。除非他走运地遇到了精通法术的人,但这城里又有哪几个姓氏下的人懂这个呢?”

    ☆、第第十章

    当梅丹佐恶意满满地断言时,移动建筑停在了一处靠近城市中心的豪华宅邸前面。希恩从后方跳下,双臂抱紧肩膀,走向不远处的交通工具站,那里停有不少马车。夜风吹过,希恩打了个寒噤,将环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抱得更紧。

    现在的希恩很不好受。他就像在蒸笼里待了半天似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白色的衬衫贴在他身上、呈半透明状态,令希恩担心其他人透过布料看见自己身上的耻辱图案。幸而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经过希恩身边的人没有盯着他看的。

    先前,当他在那座建筑内部藏好时,机器也运转起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和迅速升高的温度让希恩发现,自己估计错了。这座能够到处移动的钢铁堡垒之所以没人在内部操控,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技术足够先进,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东西运转起来时,里面根本不能待人。

    自己没有被蒸死真是个奇迹。

    在蒸汽公交车普及之后,坐马车的人就少了很多。此刻这些车夫有些在打盹,还有几个凑在一起闲聊。有个大胡子看见了走近的希恩,吹了个口哨,半开玩笑道:“小子,你是掉到水里了吗?”

    “差不多吧。”希恩低垂着头,让额发挡住自己眼睛上部。他目光飞快地掠过这几个车夫,之后将钱递给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报出了一个他在那本书里看见的陌生地址。年纪大的人很多眼神都不好,会注意到他眼睛的可能性也更小些。

    到达目的地之后,希恩目送马车远去,继而拐进了一旁的漆黑小巷中。靠在墙上,他开始为日后的事情做打算。

    希恩对梅丹佐与那天捉他去卖的那群人心怀恨意,然而在这件事上,他想得更加深远。他在拍卖会上看见不少“完美人偶”,那些少年被摧残得不男不女、眼神飘忽,比宠物还要低贱和凄惨许多;毕竟,宠物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也不需要在训练过程中服用许多有害药物。

    我没受到过那种摧残,现在也已经逃出来了。可我的编号是510,这意味着在我之前有509个男孩有相同的遭遇,他们正受折磨或已经死亡。如果这恶心的勾当不停止,那么还会有人与那些不幸的少年一样。

    希恩想让人偶生意彻底消失;甚至,让一切不把平民当人看的行为消失。前世他与他的同伴们为了相似的目标奋斗,最终将生命搭了进去;现在,他要继续为之而努力。

    没人能够独自战斗取得胜利,首先要集结同伴,然后去号召大家。希恩默默地想着。或许我应该找到那些反对贵族的组织,集结有决心、有胆识的人们。机遇不可能自己从天而降,我需要主动去寻找它。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希恩靠着墙坐下去,打算在这小巷里对付一晚上。然而他还没坐实,就听见向内几米的地方有重物坠落。

    希恩走过去蹲下查看,发现那是一个仰面摔下的男人,现在只剩一口气了。这人长相凶恶、脸带刀疤,戴着值钱的金戒指;先前握在手中、此刻掉在地上的短刀,手柄也镶了宝石。暴发户喜欢用珠宝彰显他们的富有,很俗气,但是行之有效。

    好吧,机遇虽然不会从天而降,但死人会。

    希恩猜测着事情缘由。这人看起来不像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也不是普通平民;死前表情这么凶恶,多半是寻仇或被人寻仇。想到这儿,希恩忽然一惊,身体也紧张起来。

    无论怎样,下手杀人的都会是这死人的仇敌;换了他自己,当仇敌受伤摔下楼去之后,接下来会怎么做?

    当然是迅速确定对方已经死亡;如果没死,就再补上一刀。

    当希恩想到这一点时,他已经将地上那把短刀握在了手中向上抬起,动作迅猛。他手中的刀与另一柄刀撞在一起,刀锋与刀尖激烈地相撞,溅出了火花。

    希恩皱了下眉:这一刀是冲自己来的。他抬头,用犀利的目光盯向攻击自己的人。对方跃下后恰巧踏在地上的尸首上,他们两个之间因此而有了高度差。

    这是个高大的青年,穿着式样简单的衬衫马甲。此刻他因为希恩的反应而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但他很快开口赞许:“不错的反应。”当青年说这话时,他手中的刀已经错开了希恩的刀,直直地插向希恩两眼之间。

    利器撞向铺路的石子、在暗色的石头表面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音。而希恩已经不在他方才的位置了。

    对方持刀用力刺下时,希恩向左侧一滚避开锋芒,之后持刀跃起,将手放在了能够最快发起攻击的位置。

    “嘿,你不用那么紧张。”看到希恩如临大敌的模样,青年空着的那只手连连摇摆,笑得友好无害:“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正试图说服我虎狼不会攻击绵羊。”希恩没有放松警惕;会微笑的变态他可见过。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缓缓地说:“听起来缺乏说服力。”

    “好吧,我不会无缘无故地随便伤人。”青年无奈地耸耸肩,用刀尖指了指地上的死尸:“这家伙几天前撞死了一个女孩;女孩的母亲在车前阻拦、哭喊着不依不饶,他就将那位母亲也撞死了。他为之卖命的人让他脱罪,甚至那死了妻女的可怜男人还要反过来赔他钱。让他为那对母女的性命抵债,我觉得很公正。”

    希恩沉默了一会儿。“是很公正,但你已经触犯了法律。”

    “当我们严格遵守法律的时候,法律却不能公正地保护我们。既然如此,我们就打破法律,维护我们自己。”青年盯着希恩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希恩肩上拍了拍:“你做的事与我没什么分别。你是个脱离贵族圈养的人偶。你身手不错,它能让一切成为可能;唯一不可能的,就是你在逃亡途中不杀人。在你手上葬送的人命,可能比我还多。”

    我只杀了一个人;但那些失职的伤者在梅丹佐那里会受罚,恐怕生不如死。希恩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难怪。你发现我身份特殊、双手可能沾满鲜血,所以有恃无恐。但你为什么把它讲给我听?这毫无意义。”

    “事实上,这意义很大。你不知道我等待你这样的人有多久,有决心、有能力反抗那些显贵,同时又摆脱不了他们……”青年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希恩分辨不出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自言自语,索性自行猜测面前人的身份。

    这可能是个奉行个人英雄主义的家伙,试图凭一己之力解救那些无法伸张正义的人们,甚至不惜冒着被护卫队捉走的危险;但对方是某组织成员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这个组织多半得到了政府的默许。这人身手不差、杀人利落,恐怕经验不少。到现在还没有被捉住,那么……

    “你知道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如何生活吧?”青年的发问打断了希恩的思绪。不等希恩回答,青年就拍自己的脑门,话语中透出些懊恼:“我差点忘了,人偶根本没机会看外面的世界。你和我来,我让你看些东西。”

    希恩没有动弹。他盯着对方的手:“先表示诚意吧。”

    青年想了想,将自己的刀扔给希恩。“这样可以了?你应该能看出来,我身上没别的地方能藏武器。不像你,还带了把枪。”

    希恩接下刀。“带路吧。”

    他们坐在高高的钟楼上,俯瞰下面的街道。路边的煤气灯亮着,比希恩记忆中的要明亮。它们的光芒让附近街道上发生的事情无所遁形。

    有几个穿着军官制服的男人缠上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姑娘强笑着承受来自男人们的猥|亵。一辆私人蒸汽机车飞快地穿过道路,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们恣意大笑,老远就能听到笑声;在钟楼正下方,那辆车的车灯碰倒了一个老人,年轻的驾车者没有停下、而是大吼:“滚远点!”

    这些事每天都会发生,人们觉得它们是社会常态、理所应当。

    现在,希恩终于看清了这座城市的全貌,看到了普通民众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终于得到光明的盲人,还来不及兴奋,就发现眼前的世界竟然无比操蛋。

    国家维护治安的方式看起来改变许多,又似乎没发生本质变化。

    过去,这个国家全靠皇族直属军队与教会的宗教法庭维持国家秩序,这代表着皇族与教廷可以豁免和定罪任何人。前世,希恩之所以会应征加入贵族们的军队推翻皇帝,原因之一,就是受够了这该死的制度。

    现在情况有所改善,每个地区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爵士做该区的治安法官,各个大家族贡献出私家护卫、与部分服役中的军人一同组成了护卫队。治安法官负责判决,护卫队负责约束公民行为并解决违法事件。

    听起来似乎不错,有个组织在约束人们的同时也保护他们。可惜事实没有那么美好。贫民区发生的一切无人问津,与贵族有裙带关系的人犯错之后会被赦免或者轻判。与此同时,谨慎的贵族们显然被当初那场内战吓坏了,以至于护卫队的“约束”严苛且尽职尽责。

    这制度对平民不公平,很快就有一群人站出来提建议。那是一群干劲十足的勇敢青年,他们写信呼吁政府组建独立于各个掌权大家族之外的、平等公正的武装组织负责治安,措辞礼貌得当。政府办事的效率惊人,很快相关部门就将回信发表在《国家公报》上,拒绝委婉、看似有理有据。当然,这封回信的本质用一个短句和几个感叹号就能概括。

    ――滚!!!

    于是一切照旧,社会如此运转,人们如此生活。每个月都有受委屈的平民没能讨回公道,每周都有人被护卫队友好训诫。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真是了不起。

    “我没法忍受。这座城市太美好,也太肮脏。”弗朗西斯喃喃地说:“你之前应该也经历过不少可怕的事,对此更是深有体会吧?”

    希恩不说话。与梅丹佐共处的几天对他意义重大,因为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耻辱。前世他伤痕累累,但那是战士的勋章,而非受虐的屈辱。“那段经历的确可怕。”

    青年拍了拍希恩的膝盖以示安慰,之后伸过手来:“对了,我是弗朗西斯。”

    希恩握住那只手:“希恩。”

    弗朗西斯挑了挑眉,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真的?这是你的真名?”

    “如果你想把我当成过去某位令人噤声的暴徒,我会很高兴的。”希恩难得开了个玩笑。

    ☆、第十一章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弗朗西斯表情很严肃。“他是个伟大的战士,当初甚至是他留下的精神让我们集结起来。虽然他被人说成是推崇暴力的恶徒,但那只是贵族们胜利后掩盖事实的说辞。他和他的同伴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争取利益的方式只有两种,如果和平谈判不能解决,那么我们只能使用武装暴力。”

    弗朗西斯在前面走着,似乎要将希恩引领到什么地方;希恩也跟在对方身后向前。弗朗西斯的话勾起了希恩对于前世的回忆,有美好的,也有痛苦的。

    他小声地自言自语:“我也不认为他们做错过什么,就算贵族阶层将他们记载成很不堪的模样。大概这就是贵族们所说的死不悔改。”

    “是呀,我说的事情和历史记载完全不同。”弗朗西斯停住脚步,转头向希恩微笑了一下:“没人质疑那些说法,或者说,没人敢。可你竟然选择相信我。我是一个危险组织的成员,刚才还在你面前杀了人。”

    希恩平静地说:“人们会选择相信贵族的说辞,这并不奇怪。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因为金钱和权力都属于他们。可我不喜欢他们,所以,我选择相信与他们为敌的人。”

    “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但你知道吗?我们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弗朗西斯低声地说,继续带着希恩往前走。他们现在已经出了闹市区,走到了跨越城市的河流边。

    有一座外表延伸出许多管道的钢铁建筑伫立在河畔,其中有一条管道直接通入河中。灰蒙蒙的水雾笼罩了它大半部分。“它就是这座城市的‘热力系统’。”弗朗西斯解释道:“我和我的同伴们夜晚在这里集结。”

    “没有人发现你们?”希恩对这个有点好奇。至此,他之前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肯定;面前这个人的确是属于某个特殊组织。

    “或许没人想得到?这座建筑能够自行运转,政府只是每周派工人来检查它的工作状态。这个地方其实不适合我们,但我们将一切隐藏得很好……”弗朗西斯忽然冷笑一声,谈到了城内的贵族们:“或许这也得益于控制这座城市的两个家族。除非我们行事触犯了某个伟大姓氏的权威,否则他们不会干涉我们为平民服务。”

    “原来是这样。”希恩并不觉得讶异;他早就猜到有这个可能。“那么,直接管理居民的人是谁?”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城里有太多衣着华丽有权有势的恶棍,但真正控制护卫队的是‘列文’和‘格林’这两个姓氏。他们做事并没有特别混蛋。”

    “我不这么认为。他们中有人行事不仅混蛋,而且该被千刀万剐。”希恩板起了脸。现在的他就像个不定期喷发的活火山,一旦听到某个姓名哪怕一部分,都濒临爆发边缘。

    弗朗西斯笑出声来,转过头看希恩。“让我猜猜你是从哪个家族跑出来的。是列文家,对吗?肯定不会是格林,他们家只有一位少爷;布莱恩?格林心肠很好,甚至会去贫民区做义工,他不会令你痛恨成这样。”弗朗西斯的语气转为同情:“我很抱歉。你在梅丹佐身边一定吃尽了苦头。不过你要往好了想,至少你四肢健全地逃离了他。”

    “听你这么说,梅丹佐那家伙是出了名的……变态?”希恩快走两步,与对方肩并肩。之前他出于提防,一直走在对方身后;但他认为,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他与弗朗西斯是第一次见面,但对他来说,对方十分可亲。无论是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友好态度还是为了同胞的坚定信念,都让希恩想到了曾经并肩作战过的伙伴们。

    “哈哈,你真是有够恨他。梅丹佐其实不是个胡作非为的人,但他非常残暴。”弗朗西斯陷入了回忆,喃喃地说:“我曾经遇见过一次。他的司机因为打瞌睡,开车撞到了一座煤气路灯。这让梅丹佐自觉丢了面子。他在大街上用魔法攻击那个可怜男人的面部,指尖发出的白光就像一把刀,将那个男人的眼球挖了出来。”

    希恩点了点头,平静道:“听起来像他做的事。对了,这不违法吗?”

    “法律?”弗朗西斯反问,笑得有点无奈:“法律对我们才有约束力,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游戏规则一样的玩意儿,不遵守也没人敢惩罚他们。”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那座建筑下方。黑铁铸造的堡垒看起来无比庄严,但那或许是因为希恩先前的糟糕经历作祟。他小声地发问,脸因为赧然而有点发烫:“当它工作的时候,这里面能呆人?”

    “内部大多数地方都不能待人,你知道水沸腾的时候温度有多高;这也是我们选中这里的原因。”弗朗西斯忽然向前冲了几步,之后往上一跃,停在一处管道上。“放置冷却器的空间就可以呆人,所以我们得从合适的地方进去。你能行么?”

    希恩沉默了片刻。如果是前世的他,这当然没问题,天知道他都攀爬过哪些艰险的地方啊。可现在,他有一具体格令他自己都嫌弃的身子,之前出逃还耗费了大量体力……

    “我得自己上去。”希恩最终这样说:“如果我要加入你们,首先得学会跟上你们。”

    “说得好。”弗朗西斯表扬般地微笑鼓掌,翘着腿坐在一条水平延伸的管道上。“我就在这儿等你。”

    希恩终于跟着弗朗西斯走到了“合适”的入口。他先前好不容易风干的衬衫再度被汗水浸湿,形容狼狈。弗朗西斯看着这样的他,表情却有点激动:“你这样很好。他们给你的侮辱和你面对的困难,你都承受住了。”

    这莫名其妙的激动让希恩大惑不解,但他并没有问。如果他们能够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那么,他迟早会自己搞清楚;如若不然,他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他们走进了这座建筑内部。或许是因为惧怕爆炸的缘故,内部的墙壁上并没有安置煤气灯;这导致二人只能摸黑前行。希恩通过触摸发现路很窄、墙的另一边是细细的铁栅栏,于是走得格外小心。

    这段需要小心翼翼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有微弱的淡紫色光芒出现在视野中,而且随着迈步逐渐变得明亮。走到某个位置,弗朗西斯停下了脚步。

    “来,见见我的兄弟们吧。”弗朗西斯向希恩扬了扬手,之后踏上面前的栏杆跃了下去。希恩向下看去、目测了高度,之后跟上对方。

    有一群男人在下面的空地集结,这些人对弗朗西斯的到来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欢迎。希恩旁观这个场景,一个想法逐渐冒了出来:或许弗朗西斯说的是真话、最初组织这些人的并不是他,可现在,这些人已然将弗朗西斯视为领导者了。

    当希恩想得出神时,有个大个子看见了他,对着弗朗西斯嚷道:“我说,你从哪儿找来了这么个‘人偶’男孩?他长得这么小,看起来很没用啊。难不成你是要他扮女人去迷惑那些混蛋?”

    希恩脸一黑,差点转身拔足离去。但弗朗西斯更快一步地安抚了他。“嘿,你别听那傻瓜乱说!我们有姐妹,没人会让你这个小帅哥去扮女人的!”弗朗西斯揽住了希恩的肩膀,就像他们已经是兄弟一般。他警告地看了那大个子一眼、让对方不要多嘴多舌,之后郑重其事地向希恩说道:“我得让你知道我们是谁。我们的名字,是‘乌鸦’。”

    “我听过这个名字。”希恩心中一动。索菲亚和他说“乌鸦”是一群怪人的集合体,大半夜戴着通常化装舞会才能用到的整头面具游荡在城市中,举止暴力、但对平民们热心。梅丹佐也提到过“乌鸦”,只不过是作为任意妄为的邪恶组织出现;当时希恩沉默地听着,只想问“还有谁能比你更任意妄为呢?”。

    “如果你是从

    恋耽美

章节目录

重燃战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浅蓝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浅蓝岚并收藏重燃战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