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0 作者:妄起无明
亦然转回身，新娘子伸出戴了白色蕾丝手套小巧纤细的手，“你好，周馨雅。”
无奈林亦然抓住指尖轻轻握一下，“你好，林亦然。”
“进来说吧。”周馨雅往里面走进去让出了门口。
林亦然跟在后面带上门，“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不仅知道你是林亦然，还知道你跟悦明的关系。”
林亦然有些尴尬和意外，“悦明告诉你的？”
周馨雅笑了，“不是。你不知道吗？悦明在网上也算红人，尤其是他跟前女友艾琳娜在一起和他昏迷入院后艾琳娜另有新欢的时候。现在关于他的各种消息和谣传在网上还是可以查到很多出人意料的结果。其中就包括你们一起逛街和在国外生活的照片。跟悦明结婚是我提出来的，爷爷因为你们事开始不同意。”
“爷爷？”
“我爷爷是周兴国，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是听过，在新闻里。”
“哦？居然不是悦明说的？”
“他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
周馨雅眯起眼睛，“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你。”
“哼。”林亦然自嘲一声，“他要是真在乎我，我们就不会站在这里说话了。”
周馨雅笑笑，“你生病了是吗？”
林亦然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又是网上看的？”
“这个网上还真没有，是爷爷让人查到的。就是知道你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几年之内就会把悦明忘得干干净净，最终我才能说服爷爷让我嫁给悦明的。当然除了我的意愿之外，这门婚事说到底还是为了能让彼此的利益最大化以双赢为目的的强强联手。所以你放心，悦明不会因为有了我而不在乎你，他是太在乎你了才会跟我结婚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研究所的下一个项目就是跟阿尔茨海默病相关的神经递质药物。这种项目都耗时耗力花费巨大，吃力不讨好，没人愿意长期砸钱，如果没有政府背景，恐怕所有的研究经费都要靠自己，那是个无底洞，根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我不相信悦明准备启动这个项目是为了造福人类，所以他在不在乎你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家伙一定是疯了！林亦然有点儿懵，“那你还跟他结婚？”
“我爱他啊。背景、外貌、能力……陆悦明在我眼里就是完美的男人。能嫁给男神有什么不好？就算没办法取代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最起码可以我做到跟他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在生意上给他需要的支持，在家里给他生儿育女。”
周馨雅年轻健康，样貌端庄，举止得体，笑的一脸幸福。
林亦然哑口无言，除了祝福他说不出别的。
离开那个房间，林亦然有些迷茫：是啊，除了最后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早早离开，我又能给他些什么呢？
忽然身边的另一个房门打开，一只手抓住林亦然把他拉了进去。
“明月？！”林亦然瞪大眼睛看着食指比在嘴巴前让他小声的陆明月。
“你怎么在这儿？”陆明月声音压得很低。
“我还想问你呢。”
“陆悦明今天结婚，我当然要出席。是他让我来的。”
“那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我在找人。”
“找谁？”
“郑叔叔。”
林亦然想了想，“郑光程？悦明提到他一般都说老狐狸。”
“就是他。”
“悦明不是把他关起来不让他见人吗？”
“陆悦明娶的是周兴国的孙女，周兴国是我爸和郑光程的同学，婚礼必须得让郑叔叔露面。这是唯一能救出他的机会了。”
“‘救’出他？”
陆明月目光黯淡一下，“一个月前，我妈自杀了。”
“什么？！”
“呵，你还在做莴苣公主啊。”
林亦然垂下眼帘，“我现在很难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陆明月语气缓和些，“嗯，我听说了。好吧，再告诉你一次塔外的人生。张晓已经提前出狱了，不过在他出来前我按照陆悦明的要求嫁给他了他想让我嫁的人。好在陆悦明虽然转性，说话算话这点还没变。我结婚第二天陆悦明就把我妈交给我。张晓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说不后悔，还会继续给陆悦明卖命的。哼，男人的世界……”
听着一声声的“陆悦明”格外刺耳，林亦然皱皱眉头，“你已经不再把他当哥哥了？”
陆明月没有回答，“你来做什么？来阻止婚礼抢新郎吗？陆悦明不知道你来吧？”
“悦明是不知道我来。我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结婚。现在已经知道了。”
“好吧。”陆明月打开条门缝偷偷看一眼，“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能不能先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找到郑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人看的不耐烦了。。。很快就回归主线。是我不好，拖太久。这些回忆里有重要的线索要交待。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看过的都已经忘了。。。
“好吧。”陆明月打开条门缝偷偷看一眼，“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能不能先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找到郑叔叔。”
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林亦然发现只有三楼的一个房间有人看守。陆明月去把人引开一会儿，林亦然推开门闪身进去。他们的计划是林亦然帮助郑光程从三楼爬空调机下到二楼，陆明月在楼下的房间里接应。
刚一进屋林亦然没看到人，洗手间里有流水声传出。林亦然咳一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自己推着轮椅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林亦然傻眼：陆明月没说郑光程腿脚儿不好啊，这怎么爬空调机？
“你是新来的？”郑光程打量着林亦然，心想就算我现在不能走不能跑，这体格来看人也单薄了点儿吧？
“不，我是……我是明月的朋友，是她让我来带您走的。”
“明月？”郑光程皱起眉头，“她要你来干嘛？”
“带您走。”
“往哪儿走？”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说要是不赶紧把你救走，你早晚也会被她哥逼死的。”
郑光程盯着林亦然看了一会儿，“我不走。”
“啊？”
“悦明没有逼我什么。他答应只要我不走会想办法治好美美和思思。”
“美美和思思？”
“我孙女。”
“她们身体不好？”
“嗯。”
林亦然想既然陆明月不知道郑光程现在坐轮椅，那一定是郑光程被关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您的腿？”
“前阵子晕倒一回，醒来就这样了。”
“没去医院吗？”
“去了。老年人常有的心脑血管问题。”
“可是……”林亦然想到门外两个看门的，“您自己不想走的话，悦明为什么要派人看着您呢？”
“他是怕有人像你这样想把我带走。要知道有很多人恨他，恨他的人都想找我帮忙。我对启光科技和陆悦明的了解，恐怕比他自己还多。你叫他‘悦明’？你不是明月的朋友。我猜猜，嗯……你是林亦然。”
林亦然一愣，“您怎么知道？”
“我听过你的名字，也知道研究所现在在干什么。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在生病。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参加――也许不是为了参加――婚礼的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我……”
“如果你是来阻止婚礼举行的，那我劝你一句，不要做傻事。”
“为什么？”
“不论悦明怎么对我，都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是我想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结束他的生命。所以我还是希望他和公司能有好的发展。不管他娶周兴国的孙女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他该走的最正确的一条路。他把公司丢下不管陪你到处去看病折腾那么久已经够了。如果他现在还选择跟你在一起的话，我会后悔当初没在他还没醒过来的时候给他做手术。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把他忘干净，对谁都不是坏事。”
虽然林亦然进屋之前就决定不再掺合这个婚礼，但郑光程这么说还是让他很难受，“嗯……您的意思是：不想离开，也讨厌我。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在这碍眼了。”
“这就走？”郑光程似乎话里有话。
已经到了窗前的林亦然回头，“不走等你赶我走吗？”
郑光程笑了，“还挺有脾气。”
林亦然转过身等下文。郑光程把轮椅推到桌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林亦然走过去，看见一长串数字加字母密码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郑光程把纸递到林亦然眼前，“背下来，立刻。”
“啊？”林亦然还想问是什么。
郑光程提前回答，“背下来我就给你解释。”
林亦然背完，郑光程把纸烧了。
“您觉得让一个得了痴呆症的人背东西有意义吗？”
郑光程看着火苗熄灭，“我只需要你帮我把这个密码转达给一个人。”
“果然是密码？”
郑光程的目光转向林亦然，“不仅仅是密码。”
“还有什么？”
“其实我不能确定把这个交给你是不是正确。但是……我时日无多了。我觉得最起码你不会伤害悦明。”
林亦然听一头雾水，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悦明手里有张他爸爸留给他的光盘，里面是跟他出生相关的所有研究成果和各种程式，启光科技的很多产品都是建立在那些理论基础之上的。说实话，当初我跟启天真的只是把悦明当成了实验品。我们是想造出个常规意义上来讲的所谓完美人类。拥有能打动人心的外貌、高人一等的智商、及时自我修复的体质。”
“自我修复？”
“对，基因层面的自我修复。本来我们以为这一项失败了。因为悦明不但跟普通孩子一样会生病受伤，还好的特别慢，几乎每次都要用药。别说dna自我修复了，就是人体最基本的自k能力似乎都没有。另外他小的时候还患有先天性高功能孤独症，5岁之后才慢慢好转。”
“高功能孤独症？！”林亦然忍不住再次打断郑光程。
“就是智商在正常标准以上的儿童自闭症。这个说起来很奇怪，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没有理由会得那种病，可他偏偏就……就像是另外那个孩子先天脑瘫一样，我们只能把一切都归咎于是实验的一种‘失败’。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是悦明‘拿走’了那个孩子的智慧，而那个孩子‘拿走’了悦明的快乐。”
林亦然想到路悦明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那些莫名其妙得笑点：嗯――这样似乎就解释得通了。
郑光程继续：“直到把我关起来悦明跟我长谈了一次，我才知道：其实我们没有失败。他说从小到大，只要他想，所有的病都可以很快好起来。只是第一次生病的时候，大人都特别关心他，对他很好，尤其是冯叶，守了他半宿，还给他擦汗拿水。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只要生病他就希望自己不要好，给他的药能丢掉都丢掉，一直到十几岁之后，他明白了那种关心并不是他想要的真正的关心，才停止各种愚蠢的行为。然后是在护理中心昏迷不醒的期间。他说他的听力和触觉早就恢复了，是冯叶的悉心照顾让他一直不愿意真的醒过来。直到那天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们的实验很成功，只是人的性格、精神、心理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是作为同样的‘人’永远都无法真正掌控的。”
说到这里郑光程停顿一下，“而刚才让你背下来的那串东西，除了能破解启天留下的光盘。还能逆转悦明身上的基因自我修复功能。”
林亦然有些糊涂了，“什么意思？逆转？为什么要逆转？”
“悦明能从那种情况下醒过来还在那么短得时间内完全恢复很不正常。基因的自我修复功能如果被无限扩大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一个人的基因可以不停地自我修复，没有办法让他生病受伤，甚至杀死他。当初跟启天决定开始实验，我们就已经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发展到无法控制，总得有办法让它中止。说白了就是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万一悦明变成什么死不了的‘怪物’，该怎么办。”
林亦然懂了，但是有些不能相信，“你是说：刚才让我背下来的东西，能害死悦明？”
“普通人不行，要很厉害的专家才能看懂。”
“那你们也是想要杀了他啊！”
“我说的是‘万一’变成怪物，他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放心，不会有人伤害他的。”
“可你不是说要我转达给别人？什么人？是专家吗？为什么要让那个人知道对于悦明来说这么危险的东西？”
看林亦然着急，郑光程反而放心了，“是个可以绝对信赖的人。叫弗雷德。”
林亦然皱起眉头，“弗雷德？外国人？”
“嗯，我的助手。大学没毕业就跟着我了。”
“他现在在哪儿？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悦明把我关起来那天他逃走了。他知道的太多，悦明不会放过他的。”
“就是悦明的对手了？”
“那是悦明一厢情愿的想法。弗雷德一向听话，他明白悦明对于我和启光科技来说意味着什么。把刚才背下来的东西告诉弗雷德，他自有分寸。”
是您老人家一厢情愿吧。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没见过的人？林亦然表面答应，心里想的确是：等见到人，得先了解清楚再说。就算要永远隐藏这个秘密，也不能拿悦明的命去冒险。
“您不怕我告诉悦明？”
郑光程笑笑，“你告诉他，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杀了我。要不要告诉，你自己定夺吧。”
“好吧，您赢了，我不会说的。我该怎么找到弗雷德呢？”
“有个别人不知道的电话号码，你直接打过去就行了。不过应该会转语音信箱，你留下见面时间和地点，他会按时去找你的。”
从窗户爬到下一层，在房间里焦急等待陆明月看见只有林亦然一个人，吃惊地问他郑光程在哪。林亦然如实回答，除了密码的部分。陆明月不愿意相信，正想自己去问，门忽然开了，陆悦明手下的人找到了他们。
陆明月被带走，林亦然以为自己会被带到陆悦明面前，可是他们打了个电话之后，就要把林亦然塞进一辆车里，还说是陆悦明的指示。林亦然说不可能，陆悦明知道他在的话一定会立刻见他。其中一个人说了句对于林亦然来说仿佛晴天霹雳的话，他说：“陆总是怕你去婚礼上闹。”
林亦然压住鼻腔里的酸胀，“我不闹，带我去看看行吗？”
这会儿他们离饭店大厅的正门不远，马上就到仪式开始的时间了，来来往往的宾客不少。
林亦然又补充一句，“要是不让我去，我现在就喊一嗓子――新郎是我的。”
☆、第八十二章
林亦然又补充一句，“要是不让我去，我现在就喊一嗓子――新郎是我的。”
婚礼开始了。
林亦然被安排在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离。
音乐响起，陆悦明牵着新娘缓缓走进，在舞台中央站定，主持人一会儿调侃一会儿煽情。讲究如陆悦明也没能摆脱一场中国式不土不洋的俗套婚礼。听说风格是周兴国定的，细节是周馨雅按照爷爷的喜好精心安排的。
陆悦明早就看见了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林亦然，他回望过去的目光冰冷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不知道是不是两天没睡觉的原因，林亦然眼睛火辣辣的疼，嗓子里也像塞了棉花呼吸不畅。可他掩饰得很好，身边没人看得出什么异样。毕竟，心碎只是一种比喻。
林亦然看着车窗外一动不动，车门被打开，有人上车了。
车门又被关上，林亦然依旧看着窗外。
“不是让你不要进去吗？”陆悦明的声音哑哑的，很平静。
“我没打算破坏你的婚礼。”林亦然不回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正常。
“我不是怕你破坏婚礼。我是怕……”
“什么？”
“怕看见你，毁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是吗？那祝贺你，坚持到了最后。”
陆悦明看着林亦然的后脑勺，“不打算破坏婚礼，你为什么要来？”
“开始是想在婚礼前找到你，希望你改变主意。可是到了这里，我自己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你做的对。不该为了我舍弃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我知足了。不如你放我走吧。”
“放你走？”
“嗯，别再管我了，让我走吧，按照自己的想法过完剩下的几年。”
“不行。”
“为什么？”林亦然突然生气了，猛地转回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喜欢我什么？！凭什么我的一切都要替我安排？！”
陆悦明吃惊地看着林亦然，“你怎么……”
此刻的林亦然面白如纸，满眼血丝，眼窝深陷，眼圈漆黑。不过在他眼里，陆悦明也没好多少，削瘦许多不说，脸色同样憔悴晦暗。
“我三十几个小时没睡觉了。”
“为什么不睡觉？”
“我怕……”眼角一阵温润，林亦然觉得眼睛终于不再火烧火燎地疼，“我怕睡着再醒来……就不记得要回来找你了。”
陆悦明看着一瞬间泪流满面的林亦然，抿紧嘴唇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抬手用拇指给他擦了下鼻涕，“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别说什么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我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怎么说呢？反正肯定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就是了。然后在我没醒过来的那段时间，每天听你在我耳边念叨鸡毛蒜皮的琐事。我就很纳闷儿：怎么会有人可以活的这么无聊却还总是很开心？后来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你穿着宽宽大大的病号服站在我面前，头发乱得像鸡窝，嘴唇干燥剥皮，身上还有牛奶渍，最主要的是你惊叹我能说话时的二逼表情。我当时就想：这货太蠢了，千万不能放走让他去祸害别人。”
“你才蠢。”林亦然嘟囔一句，自己抹掉了眼泪。
陆悦明抓住林亦然的手声音难得的温柔，“亦然，听话，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带你回去。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你的病再恶化下去。”
一个多小时，陆悦明和易然一句嘴也没插，生怕打断林亦然说着说着他会再忘了什么。但说到这里他自己停住不吭声了。
陆悦明和易然互相看看，“呃……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坚持不住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易然挠挠头，“嗯……你的意思是，你俩说着说着你就睡着了？”
林亦然也挠头，“嗯……不是。”
“那是……他离开你睡着了？你去找弗雷德了吗？你就没问问他打算怎么不让你的病情恶化？”
“我本来是想慢慢问他，也给弗雷德语音留了言的。可是……那个……太累了，一下子就睡着了。”
“太累了？”易然更不明白了。
陆悦明碰他一下，“别问了，你个二百五。”
易然皱着眉头想一想，恍然大悟般一瞪眼，“哦――你们去滚床了！”
陆悦明赶紧岔开话题，“那这么说你在被冷冻之前没有见到弗雷德？”
林亦然摇头，“没有。”
“他没有得到那个密码？”
“没有。”
“那你现在能把它背给我吗？”
林亦然看着陆悦明，“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不是‘他’。”
陆悦明看看易然，“我也不敢相信：竟然两次都喜欢上同样的二货。”
易然白陆悦明一眼，“把你那个古董本子和笔拿出来。”
“干嘛？”
“拿出来啊。”
易然把从研究所逃出来之前郑光程告诉他的一堆数字和字母写到了本子的最后一页，递给林亦然，“给，你看看跟你背的密码是不是一样。”
林亦然看一眼本子瞪大眼睛，“一模一样！”
易然有点儿郁闷：郑光程那个老狐狸，就认准了要把这麻烦丢给“我”吗？
“看来喜好怪异的不止你一个人啊。”易然合上本子还给陆悦明。
“这就是所谓的历史无法改变吧。”陆悦明收好本子，“可我想不明白。就算是陆悦明……不，不对，就算是我……也不对。是另一个时空里的我，有那么傻，听了那个美国医生的话，真的把你送去冷冻了。那弗雷德又是怎么成为冷冻人体的呢？你又为什么会在他手里？”
林亦然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记起了所有自己经历过的事，“哦――我想起来了，刚把我弄醒的时候，他说来着。”
郑光程在陆悦明结婚后不久就过世了。弗雷德按照语音信箱里林亦然留下的时间地点去等了很久。什么也没有等到他自然就去仔细查了林亦然的事。那个时候林亦然已经被陆悦明送去冷冻，而且在冷冻之前什么都不记得了。
几经权衡，弗雷德决定孤注一掷。他用手上所有能用的钱和关系，买通林亦然所在的冷冻中心的人，用空冷冻舱调换了装着林亦然的冷冻舱，并把他重新安置到另外一个州，安排好一切后自己也参加了冷冻人体的科研计划。
这次派以林亦然为母体的克隆人穿越时空，正是弗雷德的刻意安排，因为要带走的是陆悦明。弗雷德坚信就算是出了什么差错，有0250，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陆悦明最后还是会被带到他的面前。
在取样林亦然的dna之前，弗雷德让人给他做了最详细的脑扫描。除了是常规程序外，弗雷德更想知道林亦然的大脑是否有所恢复，或者还有恢复的可能，他想要知道当年郑光程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可扫描的结果很让人失望，林亦然的大脑比婴儿还要干净。
“他干嘛要跟你说这些？”陆悦明有些不解。
林亦然耸下肩，“他还是希望我能记起些什么。”
绞尽脑汁再也想不起别的，林亦然要走，易然想叫住他，被陆悦明拦下。
林亦然带上门走远了。易然问陆悦明，“你干嘛不让我叫他？”
陆悦明弯下腰开始重新铺床，“叫他干什么？”
“他多可怜啊，要是忘也就忘了，可偏偏又都想起来。他对你那么……”
“易然。”陆悦明把手里的毯子丢到床上，“你什么时候变成圣母白莲花了？要搞清楚，他说的那个‘陆悦明’不是我。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不会做他做过的那些。”
“是吗？我倒觉得挺像你会做的事。”
“就算是我会做，现在的我跟林亦然也不再有任何关系。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你是你，他是他。虽然你是他的克隆人，但你们完全是两个个体。他是很可怜，可以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他。不过你不要再把他对他的那个‘陆悦明’的感情，脑洞在属于你的这个‘我’的身上。”
“属于”我的你？听起来就感觉好奢侈。易然觉得作为一个功用型速成克隆人，有生之年可以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别无所求了。
“你最终还是要回去的。回去的话很多事情还是会重新发生。”
“我说了会带你一起回去。”
陆悦明眉头紧皱，语气执着得像个非要做大人不允许事情的小孩子，易然无奈地笑笑上前拍他肩膀，“好吧，不说这个了。来给我讲讲孤独症时期的你。”
“那个有什么好讲？”陆悦明的表情放松下来。
易然拉着他重新坐下，“我想了解每一个阶段的你。”
“当时太小不怎么记得了。”
“随便说说。”
……
林亦然去了亚历山大和老不死的房间。他敲门的时候两个老头子正在屋里聊天喝酒。酒是老不死随身带的。两人边聊边喝，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看见门外是林亦然，老不死赶紧把他请进屋，“来来来，我们刚才还说要不要再找几个人过来一起聊，又怕打扰大家休息。”
林亦然走进去看着亚历山大，“我是有点儿事想问教授。”
亚历山大拍拍床边，“想问什么，坐下说。”
林亦然要了杯水，用手沾着水在桌上把郑光程告诉他的密码写了一遍，“教授能看懂这个吗？”
亚历山大皱眉头盯着那堆字母和密码一直看到水渍干涸，“这是一组逆向分解dna的生物合成代码。你怎么会有这么个？”
“什么？”林亦然没听懂，“什么叫逆向分解dna的……什么代码？”
“有了这组代码，就能合成出可以定向破坏某种dna的生物制剂。换句话说就是可以杀人。”
“我知道它的用途，但什么是定向？”
“嗯，范围可大可小，小到可以针对特定的某一个人，大一些可以扩展到这个人亲属和后代。写出这个代码要提前了解很多目标dna的相关信息。合成这种制剂对环境和技术要求很高，成品是针剂形式。无论写代码还是制作，操作起来都有一定难度。它唯一的优点就是不会伤害到无关的人。没有市场就没有动力，所以这种技术研究早在很多年前就停滞不前了。”
林亦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说只要有这组密码，就能做出只杀死一个人的针剂？”
“还得知道要杀的人是谁。”
“您能确定是针对有dna自我修复功能的人也可以吗？”
亚历山大和老不死愣住。
“你指的……该不会是悦明吧？”
林亦然没吭声。
亚历山大仔细想了想整串密码，“我说呢，怎么跟我见过的代码都不大一样。那么复杂，不是随便得到些dna就写得出来得。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个？”
林亦然盯着亚历山大，“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亚历山大也盯住他，“它的转化，是不可逆的。”
林亦然站起来，“我懂了，谢谢教授。”
亚历山大也跟着站起来，“你到底是从哪看到的这组代码？”
林亦然笑笑，“秘密。行了，不打扰二位喝酒聊天了。”
“可是……”
“我不能再让重要的信息随着其它事情一起被我忘掉了。到了关键时刻易然未必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这是喝多了吗？怎么越听越越糊涂。”
“再见。”
离开亚历山大和老不死的房间，林亦然四处转转，最后挑了个能看见海底隧道指路灯光的房间。他决定不睡觉，坚持到ai，在不失忆的状态下看清楚会发生什么。
罗宾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阵，离开房间开始四处溜达。转着转着转到控制舱，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进入了休眠状态的尤多尔夫版360。
360身体坐得笔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到了船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坏掉的眼睛修好了，还换了衣服清理了头发。这会儿他睁着的眼睛黯淡无光，很像人类失神的状态。
罗宾挪把椅子坐到360对面，翘起二郎腿，一手撑住脸颊盯着360看了很长时间。
忽然360眨一下眼睛醒过来，“你在干嘛？”
罗宾放下手臂，“欣赏ai拟人机型的精细做工。”
“再精细也无法与基因差异相媲美。ai做不出没有破绽的‘人’。”
“可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
360摇头，“就算是生命最短暂的超速成克隆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有的只有命令。”
罗宾盯着360，“命令是什么人下的？”
“更高一级的系统。”
“那更高一级的系统又从哪里得到命令？”
“再高一级。”
“就算是最高级的系统也要有人给下令吧？”
“我不知道，我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好。”
“好吧。”罗宾无奈，“我觉得有想法未必就是好事。如果任何艰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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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林亦然抓住指尖轻轻握一下，“你好，林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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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然跟在后面带上门，“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不仅知道你是林亦然，还知道你跟悦明的关系。”
林亦然有些尴尬和意外，“悦明告诉你的？”
周馨雅笑了，“不是。你不知道吗？悦明在网上也算红人，尤其是他跟前女友艾琳娜在一起和他昏迷入院后艾琳娜另有新欢的时候。现在关于他的各种消息和谣传在网上还是可以查到很多出人意料的结果。其中就包括你们一起逛街和在国外生活的照片。跟悦明结婚是我提出来的，爷爷因为你们事开始不同意。”
“爷爷？”
“我爷爷是周兴国，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是听过，在新闻里。”
“哦？居然不是悦明说的？”
“他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
周馨雅眯起眼睛，“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你。”
“哼。”林亦然自嘲一声，“他要是真在乎我，我们就不会站在这里说话了。”
周馨雅笑笑，“你生病了是吗？”
林亦然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又是网上看的？”
“这个网上还真没有，是爷爷让人查到的。就是知道你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几年之内就会把悦明忘得干干净净，最终我才能说服爷爷让我嫁给悦明的。当然除了我的意愿之外，这门婚事说到底还是为了能让彼此的利益最大化以双赢为目的的强强联手。所以你放心，悦明不会因为有了我而不在乎你，他是太在乎你了才会跟我结婚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研究所的下一个项目就是跟阿尔茨海默病相关的神经递质药物。这种项目都耗时耗力花费巨大，吃力不讨好，没人愿意长期砸钱，如果没有政府背景，恐怕所有的研究经费都要靠自己，那是个无底洞，根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我不相信悦明准备启动这个项目是为了造福人类，所以他在不在乎你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家伙一定是疯了！林亦然有点儿懵，“那你还跟他结婚？”
“我爱他啊。背景、外貌、能力……陆悦明在我眼里就是完美的男人。能嫁给男神有什么不好？就算没办法取代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最起码可以我做到跟他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在生意上给他需要的支持，在家里给他生儿育女。”
周馨雅年轻健康，样貌端庄，举止得体，笑的一脸幸福。
林亦然哑口无言，除了祝福他说不出别的。
离开那个房间，林亦然有些迷茫：是啊，除了最后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早早离开，我又能给他些什么呢？
忽然身边的另一个房门打开，一只手抓住林亦然把他拉了进去。
“明月？！”林亦然瞪大眼睛看着食指比在嘴巴前让他小声的陆明月。
“你怎么在这儿？”陆明月声音压得很低。
“我还想问你呢。”
“陆悦明今天结婚，我当然要出席。是他让我来的。”
“那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我在找人。”
“找谁？”
“郑叔叔。”
林亦然想了想，“郑光程？悦明提到他一般都说老狐狸。”
“就是他。”
“悦明不是把他关起来不让他见人吗？”
“陆悦明娶的是周兴国的孙女，周兴国是我爸和郑光程的同学，婚礼必须得让郑叔叔露面。这是唯一能救出他的机会了。”
“‘救’出他？”
陆明月目光黯淡一下，“一个月前，我妈自杀了。”
“什么？！”
“呵，你还在做莴苣公主啊。”
林亦然垂下眼帘，“我现在很难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陆明月语气缓和些，“嗯，我听说了。好吧，再告诉你一次塔外的人生。张晓已经提前出狱了，不过在他出来前我按照陆悦明的要求嫁给他了他想让我嫁的人。好在陆悦明虽然转性，说话算话这点还没变。我结婚第二天陆悦明就把我妈交给我。张晓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说不后悔，还会继续给陆悦明卖命的。哼，男人的世界……”
听着一声声的“陆悦明”格外刺耳，林亦然皱皱眉头，“你已经不再把他当哥哥了？”
陆明月没有回答，“你来做什么？来阻止婚礼抢新郎吗？陆悦明不知道你来吧？”
“悦明是不知道我来。我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结婚。现在已经知道了。”
“好吧。”陆明月打开条门缝偷偷看一眼，“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能不能先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找到郑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人看的不耐烦了。。。很快就回归主线。是我不好，拖太久。这些回忆里有重要的线索要交待。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看过的都已经忘了。。。
“好吧。”陆明月打开条门缝偷偷看一眼，“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能不能先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找到郑叔叔。”
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林亦然发现只有三楼的一个房间有人看守。陆明月去把人引开一会儿，林亦然推开门闪身进去。他们的计划是林亦然帮助郑光程从三楼爬空调机下到二楼，陆明月在楼下的房间里接应。
刚一进屋林亦然没看到人，洗手间里有流水声传出。林亦然咳一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自己推着轮椅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林亦然傻眼：陆明月没说郑光程腿脚儿不好啊，这怎么爬空调机？
“你是新来的？”郑光程打量着林亦然，心想就算我现在不能走不能跑，这体格来看人也单薄了点儿吧？
“不，我是……我是明月的朋友，是她让我来带您走的。”
“明月？”郑光程皱起眉头，“她要你来干嘛？”
“带您走。”
“往哪儿走？”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说要是不赶紧把你救走，你早晚也会被她哥逼死的。”
郑光程盯着林亦然看了一会儿，“我不走。”
“啊？”
“悦明没有逼我什么。他答应只要我不走会想办法治好美美和思思。”
“美美和思思？”
“我孙女。”
“她们身体不好？”
“嗯。”
林亦然想既然陆明月不知道郑光程现在坐轮椅，那一定是郑光程被关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您的腿？”
“前阵子晕倒一回，醒来就这样了。”
“没去医院吗？”
“去了。老年人常有的心脑血管问题。”
“可是……”林亦然想到门外两个看门的，“您自己不想走的话，悦明为什么要派人看着您呢？”
“他是怕有人像你这样想把我带走。要知道有很多人恨他，恨他的人都想找我帮忙。我对启光科技和陆悦明的了解，恐怕比他自己还多。你叫他‘悦明’？你不是明月的朋友。我猜猜，嗯……你是林亦然。”
林亦然一愣，“您怎么知道？”
“我听过你的名字，也知道研究所现在在干什么。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在生病。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参加――也许不是为了参加――婚礼的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我……”
“如果你是来阻止婚礼举行的，那我劝你一句，不要做傻事。”
“为什么？”
“不论悦明怎么对我，都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是我想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结束他的生命。所以我还是希望他和公司能有好的发展。不管他娶周兴国的孙女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他该走的最正确的一条路。他把公司丢下不管陪你到处去看病折腾那么久已经够了。如果他现在还选择跟你在一起的话，我会后悔当初没在他还没醒过来的时候给他做手术。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把他忘干净，对谁都不是坏事。”
虽然林亦然进屋之前就决定不再掺合这个婚礼，但郑光程这么说还是让他很难受，“嗯……您的意思是：不想离开，也讨厌我。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在这碍眼了。”
“这就走？”郑光程似乎话里有话。
已经到了窗前的林亦然回头，“不走等你赶我走吗？”
郑光程笑了，“还挺有脾气。”
林亦然转过身等下文。郑光程把轮椅推到桌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林亦然走过去，看见一长串数字加字母密码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郑光程把纸递到林亦然眼前，“背下来，立刻。”
“啊？”林亦然还想问是什么。
郑光程提前回答，“背下来我就给你解释。”
林亦然背完，郑光程把纸烧了。
“您觉得让一个得了痴呆症的人背东西有意义吗？”
郑光程看着火苗熄灭，“我只需要你帮我把这个密码转达给一个人。”
“果然是密码？”
郑光程的目光转向林亦然，“不仅仅是密码。”
“还有什么？”
“其实我不能确定把这个交给你是不是正确。但是……我时日无多了。我觉得最起码你不会伤害悦明。”
林亦然听一头雾水，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悦明手里有张他爸爸留给他的光盘，里面是跟他出生相关的所有研究成果和各种程式，启光科技的很多产品都是建立在那些理论基础之上的。说实话，当初我跟启天真的只是把悦明当成了实验品。我们是想造出个常规意义上来讲的所谓完美人类。拥有能打动人心的外貌、高人一等的智商、及时自我修复的体质。”
“自我修复？”
“对，基因层面的自我修复。本来我们以为这一项失败了。因为悦明不但跟普通孩子一样会生病受伤，还好的特别慢，几乎每次都要用药。别说dna自我修复了，就是人体最基本的自k能力似乎都没有。另外他小的时候还患有先天性高功能孤独症，5岁之后才慢慢好转。”
“高功能孤独症？！”林亦然忍不住再次打断郑光程。
“就是智商在正常标准以上的儿童自闭症。这个说起来很奇怪，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没有理由会得那种病，可他偏偏就……就像是另外那个孩子先天脑瘫一样，我们只能把一切都归咎于是实验的一种‘失败’。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是悦明‘拿走’了那个孩子的智慧，而那个孩子‘拿走’了悦明的快乐。”
林亦然想到路悦明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那些莫名其妙得笑点：嗯――这样似乎就解释得通了。
郑光程继续：“直到把我关起来悦明跟我长谈了一次，我才知道：其实我们没有失败。他说从小到大，只要他想，所有的病都可以很快好起来。只是第一次生病的时候，大人都特别关心他，对他很好，尤其是冯叶，守了他半宿，还给他擦汗拿水。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只要生病他就希望自己不要好，给他的药能丢掉都丢掉，一直到十几岁之后，他明白了那种关心并不是他想要的真正的关心，才停止各种愚蠢的行为。然后是在护理中心昏迷不醒的期间。他说他的听力和触觉早就恢复了，是冯叶的悉心照顾让他一直不愿意真的醒过来。直到那天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们的实验很成功，只是人的性格、精神、心理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是作为同样的‘人’永远都无法真正掌控的。”
说到这里郑光程停顿一下，“而刚才让你背下来的那串东西，除了能破解启天留下的光盘。还能逆转悦明身上的基因自我修复功能。”
林亦然有些糊涂了，“什么意思？逆转？为什么要逆转？”
“悦明能从那种情况下醒过来还在那么短得时间内完全恢复很不正常。基因的自我修复功能如果被无限扩大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一个人的基因可以不停地自我修复，没有办法让他生病受伤，甚至杀死他。当初跟启天决定开始实验，我们就已经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发展到无法控制，总得有办法让它中止。说白了就是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万一悦明变成什么死不了的‘怪物’，该怎么办。”
林亦然懂了，但是有些不能相信，“你是说：刚才让我背下来的东西，能害死悦明？”
“普通人不行，要很厉害的专家才能看懂。”
“那你们也是想要杀了他啊！”
“我说的是‘万一’变成怪物，他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放心，不会有人伤害他的。”
“可你不是说要我转达给别人？什么人？是专家吗？为什么要让那个人知道对于悦明来说这么危险的东西？”
看林亦然着急，郑光程反而放心了，“是个可以绝对信赖的人。叫弗雷德。”
林亦然皱起眉头，“弗雷德？外国人？”
“嗯，我的助手。大学没毕业就跟着我了。”
“他现在在哪儿？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悦明把我关起来那天他逃走了。他知道的太多，悦明不会放过他的。”
“就是悦明的对手了？”
“那是悦明一厢情愿的想法。弗雷德一向听话，他明白悦明对于我和启光科技来说意味着什么。把刚才背下来的东西告诉弗雷德，他自有分寸。”
是您老人家一厢情愿吧。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没见过的人？林亦然表面答应，心里想的确是：等见到人，得先了解清楚再说。就算要永远隐藏这个秘密，也不能拿悦明的命去冒险。
“您不怕我告诉悦明？”
郑光程笑笑，“你告诉他，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杀了我。要不要告诉，你自己定夺吧。”
“好吧，您赢了，我不会说的。我该怎么找到弗雷德呢？”
“有个别人不知道的电话号码，你直接打过去就行了。不过应该会转语音信箱，你留下见面时间和地点，他会按时去找你的。”
从窗户爬到下一层，在房间里焦急等待陆明月看见只有林亦然一个人，吃惊地问他郑光程在哪。林亦然如实回答，除了密码的部分。陆明月不愿意相信，正想自己去问，门忽然开了，陆悦明手下的人找到了他们。
陆明月被带走，林亦然以为自己会被带到陆悦明面前，可是他们打了个电话之后，就要把林亦然塞进一辆车里，还说是陆悦明的指示。林亦然说不可能，陆悦明知道他在的话一定会立刻见他。其中一个人说了句对于林亦然来说仿佛晴天霹雳的话，他说：“陆总是怕你去婚礼上闹。”
林亦然压住鼻腔里的酸胀，“我不闹，带我去看看行吗？”
这会儿他们离饭店大厅的正门不远，马上就到仪式开始的时间了，来来往往的宾客不少。
林亦然又补充一句，“要是不让我去，我现在就喊一嗓子――新郎是我的。”
☆、第八十二章
林亦然又补充一句，“要是不让我去，我现在就喊一嗓子――新郎是我的。”
婚礼开始了。
林亦然被安排在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离。
音乐响起，陆悦明牵着新娘缓缓走进，在舞台中央站定，主持人一会儿调侃一会儿煽情。讲究如陆悦明也没能摆脱一场中国式不土不洋的俗套婚礼。听说风格是周兴国定的，细节是周馨雅按照爷爷的喜好精心安排的。
陆悦明早就看见了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林亦然，他回望过去的目光冰冷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不知道是不是两天没睡觉的原因，林亦然眼睛火辣辣的疼，嗓子里也像塞了棉花呼吸不畅。可他掩饰得很好，身边没人看得出什么异样。毕竟，心碎只是一种比喻。
林亦然看着车窗外一动不动，车门被打开，有人上车了。
车门又被关上，林亦然依旧看着窗外。
“不是让你不要进去吗？”陆悦明的声音哑哑的，很平静。
“我没打算破坏你的婚礼。”林亦然不回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正常。
“我不是怕你破坏婚礼。我是怕……”
“什么？”
“怕看见你，毁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是吗？那祝贺你，坚持到了最后。”
陆悦明看着林亦然的后脑勺，“不打算破坏婚礼，你为什么要来？”
“开始是想在婚礼前找到你，希望你改变主意。可是到了这里，我自己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你做的对。不该为了我舍弃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我知足了。不如你放我走吧。”
“放你走？”
“嗯，别再管我了，让我走吧，按照自己的想法过完剩下的几年。”
“不行。”
“为什么？”林亦然突然生气了，猛地转回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喜欢我什么？！凭什么我的一切都要替我安排？！”
陆悦明吃惊地看着林亦然，“你怎么……”
此刻的林亦然面白如纸，满眼血丝，眼窝深陷，眼圈漆黑。不过在他眼里，陆悦明也没好多少，削瘦许多不说，脸色同样憔悴晦暗。
“我三十几个小时没睡觉了。”
“为什么不睡觉？”
“我怕……”眼角一阵温润，林亦然觉得眼睛终于不再火烧火燎地疼，“我怕睡着再醒来……就不记得要回来找你了。”
陆悦明看着一瞬间泪流满面的林亦然，抿紧嘴唇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抬手用拇指给他擦了下鼻涕，“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别说什么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我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怎么说呢？反正肯定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就是了。然后在我没醒过来的那段时间，每天听你在我耳边念叨鸡毛蒜皮的琐事。我就很纳闷儿：怎么会有人可以活的这么无聊却还总是很开心？后来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你穿着宽宽大大的病号服站在我面前，头发乱得像鸡窝，嘴唇干燥剥皮，身上还有牛奶渍，最主要的是你惊叹我能说话时的二逼表情。我当时就想：这货太蠢了，千万不能放走让他去祸害别人。”
“你才蠢。”林亦然嘟囔一句，自己抹掉了眼泪。
陆悦明抓住林亦然的手声音难得的温柔，“亦然，听话，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带你回去。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你的病再恶化下去。”
一个多小时，陆悦明和易然一句嘴也没插，生怕打断林亦然说着说着他会再忘了什么。但说到这里他自己停住不吭声了。
陆悦明和易然互相看看，“呃……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坚持不住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易然挠挠头，“嗯……你的意思是，你俩说着说着你就睡着了？”
林亦然也挠头，“嗯……不是。”
“那是……他离开你睡着了？你去找弗雷德了吗？你就没问问他打算怎么不让你的病情恶化？”
“我本来是想慢慢问他，也给弗雷德语音留了言的。可是……那个……太累了，一下子就睡着了。”
“太累了？”易然更不明白了。
陆悦明碰他一下，“别问了，你个二百五。”
易然皱着眉头想一想，恍然大悟般一瞪眼，“哦――你们去滚床了！”
陆悦明赶紧岔开话题，“那这么说你在被冷冻之前没有见到弗雷德？”
林亦然摇头，“没有。”
“他没有得到那个密码？”
“没有。”
“那你现在能把它背给我吗？”
林亦然看着陆悦明，“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不是‘他’。”
陆悦明看看易然，“我也不敢相信：竟然两次都喜欢上同样的二货。”
易然白陆悦明一眼，“把你那个古董本子和笔拿出来。”
“干嘛？”
“拿出来啊。”
易然把从研究所逃出来之前郑光程告诉他的一堆数字和字母写到了本子的最后一页，递给林亦然，“给，你看看跟你背的密码是不是一样。”
林亦然看一眼本子瞪大眼睛，“一模一样！”
易然有点儿郁闷：郑光程那个老狐狸，就认准了要把这麻烦丢给“我”吗？
“看来喜好怪异的不止你一个人啊。”易然合上本子还给陆悦明。
“这就是所谓的历史无法改变吧。”陆悦明收好本子，“可我想不明白。就算是陆悦明……不，不对，就算是我……也不对。是另一个时空里的我，有那么傻，听了那个美国医生的话，真的把你送去冷冻了。那弗雷德又是怎么成为冷冻人体的呢？你又为什么会在他手里？”
林亦然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记起了所有自己经历过的事，“哦――我想起来了，刚把我弄醒的时候，他说来着。”
郑光程在陆悦明结婚后不久就过世了。弗雷德按照语音信箱里林亦然留下的时间地点去等了很久。什么也没有等到他自然就去仔细查了林亦然的事。那个时候林亦然已经被陆悦明送去冷冻，而且在冷冻之前什么都不记得了。
几经权衡，弗雷德决定孤注一掷。他用手上所有能用的钱和关系，买通林亦然所在的冷冻中心的人，用空冷冻舱调换了装着林亦然的冷冻舱，并把他重新安置到另外一个州，安排好一切后自己也参加了冷冻人体的科研计划。
这次派以林亦然为母体的克隆人穿越时空，正是弗雷德的刻意安排，因为要带走的是陆悦明。弗雷德坚信就算是出了什么差错，有0250，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陆悦明最后还是会被带到他的面前。
在取样林亦然的dna之前，弗雷德让人给他做了最详细的脑扫描。除了是常规程序外，弗雷德更想知道林亦然的大脑是否有所恢复，或者还有恢复的可能，他想要知道当年郑光程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可扫描的结果很让人失望，林亦然的大脑比婴儿还要干净。
“他干嘛要跟你说这些？”陆悦明有些不解。
林亦然耸下肩，“他还是希望我能记起些什么。”
绞尽脑汁再也想不起别的，林亦然要走，易然想叫住他，被陆悦明拦下。
林亦然带上门走远了。易然问陆悦明，“你干嘛不让我叫他？”
陆悦明弯下腰开始重新铺床，“叫他干什么？”
“他多可怜啊，要是忘也就忘了，可偏偏又都想起来。他对你那么……”
“易然。”陆悦明把手里的毯子丢到床上，“你什么时候变成圣母白莲花了？要搞清楚，他说的那个‘陆悦明’不是我。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不会做他做过的那些。”
“是吗？我倒觉得挺像你会做的事。”
“就算是我会做，现在的我跟林亦然也不再有任何关系。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你是你，他是他。虽然你是他的克隆人，但你们完全是两个个体。他是很可怜，可以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他。不过你不要再把他对他的那个‘陆悦明’的感情，脑洞在属于你的这个‘我’的身上。”
“属于”我的你？听起来就感觉好奢侈。易然觉得作为一个功用型速成克隆人，有生之年可以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别无所求了。
“你最终还是要回去的。回去的话很多事情还是会重新发生。”
“我说了会带你一起回去。”
陆悦明眉头紧皱，语气执着得像个非要做大人不允许事情的小孩子，易然无奈地笑笑上前拍他肩膀，“好吧，不说这个了。来给我讲讲孤独症时期的你。”
“那个有什么好讲？”陆悦明的表情放松下来。
易然拉着他重新坐下，“我想了解每一个阶段的你。”
“当时太小不怎么记得了。”
“随便说说。”
……
林亦然去了亚历山大和老不死的房间。他敲门的时候两个老头子正在屋里聊天喝酒。酒是老不死随身带的。两人边聊边喝，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看见门外是林亦然，老不死赶紧把他请进屋，“来来来，我们刚才还说要不要再找几个人过来一起聊，又怕打扰大家休息。”
林亦然走进去看着亚历山大，“我是有点儿事想问教授。”
亚历山大拍拍床边，“想问什么，坐下说。”
林亦然要了杯水，用手沾着水在桌上把郑光程告诉他的密码写了一遍，“教授能看懂这个吗？”
亚历山大皱眉头盯着那堆字母和密码一直看到水渍干涸，“这是一组逆向分解dna的生物合成代码。你怎么会有这么个？”
“什么？”林亦然没听懂，“什么叫逆向分解dna的……什么代码？”
“有了这组代码，就能合成出可以定向破坏某种dna的生物制剂。换句话说就是可以杀人。”
“我知道它的用途，但什么是定向？”
“嗯，范围可大可小，小到可以针对特定的某一个人，大一些可以扩展到这个人亲属和后代。写出这个代码要提前了解很多目标dna的相关信息。合成这种制剂对环境和技术要求很高，成品是针剂形式。无论写代码还是制作，操作起来都有一定难度。它唯一的优点就是不会伤害到无关的人。没有市场就没有动力，所以这种技术研究早在很多年前就停滞不前了。”
林亦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说只要有这组密码，就能做出只杀死一个人的针剂？”
“还得知道要杀的人是谁。”
“您能确定是针对有dna自我修复功能的人也可以吗？”
亚历山大和老不死愣住。
“你指的……该不会是悦明吧？”
林亦然没吭声。
亚历山大仔细想了想整串密码，“我说呢，怎么跟我见过的代码都不大一样。那么复杂，不是随便得到些dna就写得出来得。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个？”
林亦然盯着亚历山大，“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亚历山大也盯住他，“它的转化，是不可逆的。”
林亦然站起来，“我懂了，谢谢教授。”
亚历山大也跟着站起来，“你到底是从哪看到的这组代码？”
林亦然笑笑，“秘密。行了，不打扰二位喝酒聊天了。”
“可是……”
“我不能再让重要的信息随着其它事情一起被我忘掉了。到了关键时刻易然未必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这是喝多了吗？怎么越听越越糊涂。”
“再见。”
离开亚历山大和老不死的房间，林亦然四处转转，最后挑了个能看见海底隧道指路灯光的房间。他决定不睡觉，坚持到ai，在不失忆的状态下看清楚会发生什么。
罗宾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阵，离开房间开始四处溜达。转着转着转到控制舱，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进入了休眠状态的尤多尔夫版360。
360身体坐得笔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到了船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坏掉的眼睛修好了，还换了衣服清理了头发。这会儿他睁着的眼睛黯淡无光，很像人类失神的状态。
罗宾挪把椅子坐到360对面，翘起二郎腿，一手撑住脸颊盯着360看了很长时间。
忽然360眨一下眼睛醒过来，“你在干嘛？”
罗宾放下手臂，“欣赏ai拟人机型的精细做工。”
“再精细也无法与基因差异相媲美。ai做不出没有破绽的‘人’。”
“可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
360摇头，“就算是生命最短暂的超速成克隆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有的只有命令。”
罗宾盯着360，“命令是什么人下的？”
“更高一级的系统。”
“那更高一级的系统又从哪里得到命令？”
“再高一级。”
“就算是最高级的系统也要有人给下令吧？”
“我不知道，我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好。”
“好吧。”罗宾无奈，“我觉得有想法未必就是好事。如果任何艰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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