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蒲公英 作者:王外马甲

    第 60 章

    说到伞降和气象的关系,想说几句题外话:

    大家都知道,前不久的汶川地震期间,解放军曾经在茂县实施过伞降。当时有报道说,15名伞兵使用“翼型伞”在茂县实施了空降,而装备“圆伞”的其他93名官兵则随机返航了。

    ——就这件事,马甲我胡乱分析一番。

    “翼型伞”是新型滑翔伞的一种(现代跳伞运动都使用这种伞),它也属于手抛伞。而所谓的“圆伞”则是传统的绳拉大伞,现在都带有牵引伞。

    从现场的电视画面上看,先期跳伞的15名伞兵其实都配备了两副伞包,胸前带着小伞、身后背着大伞,而且舱门处还挂了牵引钢索,伞兵出舱0.9秒,牵引伞就打开了……这说明先头分队在伞降开始时使用的也是绳拉的圆伞,只不过这些圆伞在随后的下降过程中被甩掉了,伞兵们最终还是抛出了翼型伞。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估计,多半是因为遇到了强劲的气流。

    茂县空降是在无地面指引的环境下实施的,伞兵对地形和气象条件在事先并没有准确的预知,因此,先期跳伞的分队就要担负两项任务,一是调查地面情况,向中央报告灾情;二是侦察空中气象,向后续部队发出行动指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条件许可,先头分队肯定会坚持使用主伞(圆伞)完成整个空降,而一旦他们不得不抛出抗风性能更好的翼型伞,也就意味着后面的大部队不可能再实施空降了。

    翼型伞是目前各类降落伞中抗风性能最好的一种,但和其他手抛伞一样,它的伞面小、负载能力比较弱。先头分队执行的是侦察和联络任务,空降时只需要携带电台就行了,所以丢掉圆伞改用翼型伞是可以的,但后续的93人却不能够这样了。

    这不是说那93人不会使用翼型伞(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们的解放军了),问题的关键是这93人应该属于真正的救灾应急部队,他们必须配备相应的救援工具,这就非得使用圆伞不可。圆伞的伞面大,负载能力强,但大伞抵御风力的能力差,如果地面的风速过大,他们就没有办法了——通常情况下,从4000米高度开伞后的滞空时间大约为十五分钟。茂县空降的高度是4900米,圆伞如果遇到四级以上的侧风,在这十几分钟里会被吹出去五六公里远,这在崇山峻岭之间几乎就是一整天的路程。而如果遇上了乱流,降落伞群更会飘得七零),副军长的职位本来拟由85师师长谭本良接任。谭本良的资格很老、声望也够,但他却是贵州讲武学校毕业,所以这个提名到了黄维那里就没能通过,最终还是让黄埔出身的10师师长谷炳奎担任了副军长。于是乎,谭师长一气之下就跑回贵阳老家生病去了(49年在黔西南率部起义),85师只好临时由副师长吴宗远(黄埔10期生)负责指挥。

    踏入淮海战场之后,10师和85师交替担任14军的前锋和后卫,刚开始的时候还算正常,但后来,部队先是在浍河南岸遭到共军突袭,辎重和行李全部丢了,接着又在李围子吃了个败仗,10师师长张用斌负重伤、29团团长郑汝弼阵亡……于是,兵团部传令:“第14军军长熊绶春指挥无方、撤职查办,由副军长谷炳奎代理军长职务”(在这个通令中还有一条:“兵团副司令胡琏免兼18军军长,由副军长杨伯涛代理军长职务”——因此,熊绶春临死的时候已经不是14军军长,而杨伯涛的18军军长也只不过才当了半个月而已)。

    谷副军长走马上任,但他的第10师已经差不多打光了(第10师的前身是45师,主要由安徽人和湖南人组成,历任师长方振武、鲍刚、卫立煌、李默庵、谷炳奎、张用斌,也是安徽人湖南人各占一半),这时候14军里还能打仗的部队只剩下85师的两个团,其中255团负责守卫杨围子,254团随85师师部在北面的沈庄担任外围防御。12月初,254团在沈庄阵地上连续顶住了共军的多次进攻,但代理师长吴宗远也身负重伤,按道理,这时候怎么都应该让85师的人继续指挥才对,可谷炳奎却硬要让10师28团团长潘琦来接替师长,结果搞得一帮贵州兵很不服气,不仅很快丢掉了沈庄,就连刚上任没几天的潘师长也做了解放军的俘虏。

    ——写到这里,说明一下:

    一、丢失沈庄的责任其实并不能赖在谷炳奎的身上。最后一次“沈庄攻坚战”发生在48年12月8日,攻击部队为中野4纵(陈赓部)第10旅的29、30团,13旅38团和22旅的66团,四个团打一个团,别说是让潘琦指挥,就是请拿破仑来当师长也照样是要完蛋的。

    二、有材料把潘琦说成是“10师代师长”,错了。潘琦是10师的团长,他代理的却是85师的师长——这大概是因为85师在几天之内接连被俘虏了两个“代理师长”(吴宗远和潘琦),而第10师却一个师长也没有被抓,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

    相对于同在黄维兵团的10军、18军和85军而言,现有资料对淮海战役中有关第14军的介绍比较少也比较乱。究其原由,或许是由于其他三个军的六个正副军长统统被俘虏,所以他们有足够的精力进行反省、研究和争辩,而14军的军长一个阵亡、一个脱逃,结果就没有人撰写回忆录了。

    实际上,刚到杨围子的蔡智诚对14军的情况也并不了解,只不过当时他的身上很冷、胳膊很疼、心情也很不爽,所以很想找个机会发脾气,既然有亲戚和老乡们愿意陪着他起哄,他也就乐得跟着乱骂一通。

    隆冬腊月,华中平原上寒风刺骨,255团的团部里点起了一堆火,生火的材料是从坟地里刨回来的棺材板,又硬又湿,弄得满屋子尽是呛人的浓烟。蔡智诚坐在火堆边上烘烤衣服,他那件沾满淤泥的军装已经不能穿了,李剑民给他找了一件灰色的棉袄,在当时,14军在战场上全都穿着这种“战斗服”,除了头顶上有个帽徽之外,身上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军衔或者兵种标志。

    按道理,国民党军的战斗服虽然不佩挂领章和肩章,却依然是有等级符号的。它的胸口部位应该缝着一个标明身份的布牌子,将官的套红边、校官套黄边、尉官套蓝边,士兵的胸牌是黑边,而且胳膊上还必须有个注明部队番号的臂章。但第14军却早已经把这些标志统统拆掉了,当官的和当兵的全是一个模样,再加上连续征战许多天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胡子拉茬的,因此也就更加分不清谁是谁了——这样的做法当然就会导致一些意外。比如前几天,10师师长张用斌在前线督战。当时阵地上的情况十分混乱,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张用斌只好一边走一边嚷“我是师长!我是师长!”,结果喊着喊着就被共军听见了,人家解放军用机关枪打了个招呼,“嘟嘟嘟”,张师长就变成了张铁拐……

    在蔡智诚的观念中,军官对荣誉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军队的品质。临离开南京的时候,方先觉将军也再三强调“困境中的军队最重要的是保持秩序和尊严”,然而,自从在14军军部看见谷炳奎军长居然也穿着和普通士兵完全一样的灰棉袄,蔡教官立刻就明白,杨围子村里的这支队伍已经完蛋了。

    这时候,杨围子阵地的东面、北面和西面都受到了解放军强大兵力的压迫。在西北方向,中野4纵10旅的28、30团以及11旅的32团和13旅的38团正蓄势待发;在东面的则是新换上来的两支生力军,中野9纵(秦基伟部)27旅的79和80团。

    当时,守军对攻击方的兵力部署情况十分清楚。这倒并不是因为国民党的情报工作做得好,而是由于人家解放军根本就没打算隐瞒。从早到晚,对面坑道里的铁皮喇叭一个劲地嚷:“14军的弟兄们,我们是某纵某旅,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优待俘虏!不杀不辱!我是某旅某某团,奉劝你们赶快缴枪投降……”,“某纵某旅宣传队,现在宣读告蒋军官兵书……”,“张老三!我是李老四啊,我现在参加某纵某旅某某团了!这边有吃的有喝的,你也快点过来吧!”……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想不听都不行。

    如果喊话声突然停止,那就说明共军立马就要开炮了。4纵和9纵在东西两边各布置了一个炮兵连,八门化学炮(重迫击炮)轮流发射,炮弹在杨围子阵地上捋过去捋过来,一打就是个把小时,国民党兵被逼得躲在地洞里不敢动弹,解放军就趁机在外面挖战壕,等炮火停息之后再听广播宣传,那铁皮喇叭的喊话声又靠近了几十公尺。

    “共军的大炮真是厉害……”

    “那有什么办法,要怪也只能怪我们自己。先丢了开封,让人家拿着开封的大炮去打济南,打下济南,又拿着济南的大炮去打徐州,现在连徐州也丢了,全部的大炮都拿来打我们,这样下去谁还能吃得消”

    确实是吃不消。14军的炮弹早就用光了,炮兵们守着废铁一样的大炮无可奈何,他们的武器早晚也要交到共军的手里。特别滑稽的是,包围圈里的国民党兵还不敢随便破坏这些没有用处的装备,因为人家解放军已经通过铁皮喇叭叮嘱过了:凡是“破坏武器弹药及其他军用器材者”一律按战犯处置(解放军总部48年11月1日发布的《惩处战犯命令》)。也就是说,在战场上抵抗一下倒还没有啥关系,可毁坏东西就不能原谅了——国军这边无论当官的还是当兵的个个都希望日后能够享受到“优待政策”,所以谁也不敢轻易违犯共产党的规矩,只好乖乖地把那些宝贝给解放军留着。

    让蔡智诚十分纳闷的是:共军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弹药和兵力——根据以往的规律,攻击部队所携带的弹药基数顶多也就能够使用七到十天,防守部队通常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基本上就可以过关了。而这一次,解放军是大兵团的外线作战,并且又没有铁路或者空中的运输补给条件,可是大仗打了近一个月,他们却依然显得兵员充足、物资充沛,丝毫没有懈怠的样子,这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和两位团长老乡商讨这件事情,何玉林和李剑民也觉得想不通。大家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共军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强弩之末了,如果再支撑两天或许就有可能出现什么转机。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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